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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4 是否對喬大夫有意

2024-09-30 13:35:46 作者: 非10
  崔琅在心底怨天尤人之際,臉上強扯出一個苦笑,試圖彌補一下顏值,強行解釋道:「我平日裡十分注重儀表整潔的,今日實是情況特殊……」

  「我知道。」喬玉綿彎起嘴角:「我都聽寧寧說了,你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崔琅謙虛了一下,看著喬玉綿,忽然道:「從前你不是告訴過我嗎,這世間有日月之光,也有螢火之亮,只要願意,人人便都能發自己的光——」

  崔琅很清楚,便是從那一刻起,他心中方才存下了一絲清晰明朗的向上之氣。

  「之後有一回,我阿娘與我說,做不成像長兄那樣的頂樑柱,做一根燒火棍也不錯!」崔琅說到這裡,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的,眉間到底有兩分少年得意:「我想著,燒火棍好歹也能翻出些火花來——這回我這根燒火棍,多少也算物盡其用了!」

  喬玉綿眨了下眼睛,瞧著他此時模樣,莞爾道:「倒真像是剛燒罷火回來。」

  聽著這打趣之言,崔琅顧不得赧然,眼中只瞧見了那張恬淡如荷的笑顏。

  說來也是不爭氣,被那雙笑眼注視著,他的臉一下子燒紅起來,這下更像是個燒火的了。

  好在宮燈隨風搖曳間,喬玉綿並看不清崔琅臉上顏色,此刻她的視線落在了崔琅的右腿上,問道:「你傷在了腿上?我幫你看一看吧?」

  崔琅聞言下意識地往一側躲了兩步,結巴著道:「……這如何使得?」

  他傷在大腿處,若是叫她診看,豈不是占她便宜!

  「我如今是江都軍中的喬大夫。」喬玉綿認真道:「你不必將我視作喬祭酒家中女郎。」

  「我並非是看輕你的意思,我……」崔琅有些手忙腳亂地道:「是我自己不好意思……」

  反正他是沒辦法只將她當作一位大夫來看待的……就當是他這個人心臟好了!

  崔琅自認並非一張白紙,從前他的紈絝做派皆是真實存在過的——

  可他面對喬玉綿時,一切卻都變得不同了。

  他不想將任何紈絝手段心思用在她的身上,反而時常自慚形穢,自覺不堪,配不上她這樣的女郎。

  但他也從未想過自暴自棄就是了……他如今不正在為了能早日與她相配而認真燒火麼!

  見他渾身不自在,喬玉綿也不勉強:「那便讓別的醫士幫你看,你好好吃藥養傷就是了。」

  崔琅乖巧地點頭,連聲應下,末了道:「那我這便回去梳洗……咳,我是說,我這就回去讓醫士看傷!」

  喬玉綿忍著笑點頭:「快去。」

  「好嘞!」

  崔琅走了兩步,忽又停下,回頭問:「對了!綿綿,你明日……還在城中嗎?」

  聽得這一聲顯然是未經思索脫口而出的「綿綿」,喬玉綿臉頰微熱,道:「白日應當要去軍中,晚間或會回來。」

  「那明晚咱們可以一起出來賞月!」崔琅說罷,又補道:「不想賞月,賞菊也行……洛陽城裡有好些冬菊都開了!」

  喬玉綿點點頭,道了個「好」字。

  崔琅滿眼欣喜,剛回過頭走了兩步,卻再次駐足:「還有一件事!」

  喬玉綿:「什麼?」

  崔琅拿分享天大好消息的語氣說道:「我之後就跟在節使身邊了!」

  喬玉綿怔了一下,眼睛微亮起。

  崔琅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往後咱們就能相互照應了!」

  也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事了。

  月色下,少年人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傻氣。

  喬玉綿眼底盪開笑意,微用了些力氣向他點頭。

  「那我回去了,其它的明日再說好了!」崔琅心知自己此刻不俊,哪怕有一籮筐的話,為了形象著慮,也只能往後推。

  此次久別重逢與初次相見,同崔琅設想中的情形全然不同。但拋開那份懊惱,他心底的歡喜雀躍卻遠勝過設想時的心情。

  「崔六郎君……」帶路的那名士兵,眼瞅著崔琅的嘴巴要咧到耳後根去,試著問:「您與喬大夫是舊識吧?」

  這士兵與崔琅是今日剛認識的,但崔琅身上那股子自來熟的氣質,很容易感染到身邊的人。

  譬如此時,他聽到士兵這句問話,半點沒有自認被人探究或冒犯的反應,而是幾分得意地道:「這還用問,那不是明擺著的麼!」

  這士兵也是個能人,此刻壯著膽子小聲問:「那您……是不是也對喬大夫有意?」

  崔琅腳下一頓,警惕地看向那士兵:「……『也』字從何說起?」

  「看來您是不知道啊。」士兵興致勃勃地道:「喬大夫醫術高明,懷救死扶傷之心,人生得也這樣俊……軍中受了喬大夫救命之恩,想要以身相許的人少說也有百十個了!」

  崔琅瞠目:「??」

  好麼,他就知道……綿綿雖只一片醫者仁心,但被綿綿醫治過的那些人當中,心與他一樣髒的人卻是不在少數!

  「再者說了……」士兵又小聲接著說:「喬大夫的身份這般特殊,那可是咱們節使都要喚一聲阿姊的……想攀高枝兒的多著咧!」

  崔琅的面孔扭曲了一陣,戒備地問那士兵:「閣下莫非也……」

  士兵忙擺手:「卑職可不敢!喬大夫,那是天女一般的人物!」

  他就是個聽八卦瞧熱鬧的!

  下一刻,他擺著的手剛放下,卻被崔琅塞來了一枚玉佩,那是崔琅從腰間剛扯下來的。

  士兵不解之餘,又感到受寵若驚:「崔六郎,這……」

  崔琅伸出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攬著人往前走,笑著道:「你今日跟在我身邊忙進忙出,一點小心意。」

  士兵不安:「可這也太貴重了……」

  崔琅搖頭:「無妨。」

  反正也是花范陽王的銀子買回來的。

  士兵眼見推拒不得,頗感良心難安:「那不如……卑職背您回去吧!」

  他雖八卦,卻也是個實在人來著!

  「不必不必……」崔琅小聲道:「這樣,日後你幫我多留意著那些對喬大夫示好之人……」

  士兵面露恍然之色。

  嗨呀,原來是為得這個啊!

  這個好說!

  莫說是給他好處了,就算什麼都不給,只說一句話,那他也是相當樂意的……歷來在八卦這塊兒,他最好的就是這一口了!

  一路上,傾訴欲極強的士兵的嘴巴幾乎就沒停過,崔琅咬著的牙齒也未曾鬆開過,心中的小本子上儼然要記不下了。

  雖說突然間多了百來號情敵,但一碼歸一碼,這並未能沖淡崔琅心底的歡喜。

  等他回到唐醒讓人在宮苑中為崔家人臨時安排的住處時,醫士已經等在那裡了。

  醫士為崔琅清理傷口時,崔琅口中頻頻喊痛。

  一旁的幾名崔家子弟面面相覷。

  喊痛原本沒什麼,到底崔琅一貫嬌生慣養,向來不擅長忍痛,從前在家中挨罰時也時常嚎得驚天動地,此時叫他們費解的是,崔琅一面喊疼卻又一面滿臉笑意,疼得咧嘴也不忘「嘿嘿」兩聲,看起來甚是古怪。

  醫士也被崔琅笑得發毛,好似他手下清理得不是對方的傷口,而是撓著了對方的癢肉。

  醫士謹慎地詢問了崔琅一番,雖確認他未曾傷到腦袋,但掂量了一番後,依舊選擇在方子裡中多加了兩味鎮定安神的藥。

  醫士離開後,崔家子弟中這才有人問道:「六哥,你這般欣喜,可是常節使她許諾什麼了?」

  已換上乾淨衣物的崔琅靠在榻上,悠哉道:「師父答應讓我留下了。」

  崔家眾人間嘈雜了一陣,一名中年族人感嘆:「六郎這聲聽來不過玩鬧而已的師父,如今竟要成真了。」

  「那是我運氣好。」崔琅沖自己的鼻子豎了個大拇指:「隨便拜一拜,便能拜出這麼個驚天動地的厲害師父。」

  另有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椅中,聞言卻是垂首嘆息,聲音有些低落:「想我崔氏數百年興盛,如今竟要將家中嫡脈子弟拜師一方節度使之事視作造化運氣……」

  曾幾何時,這簡直是有辱門風的存在。

  可現下卻截然不同了……

  天下皇權興衰對崔氏而言不足為奇,但此次與明氏手中的皇權一同飄搖下墜,乃至瓦解的,還有千百年來不曾動搖過的士庶之分的龐大秩序。

  許多士族人家的傳承就此斷絕於兵亂之下,亦有諸多士族子弟放下傲骨,成為了那些野心勃勃者的附庸。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房中靜默了片刻,才有一名少年問崔琅:「六哥要留下,那我們何去何從呢?」

  他倒是想跟著六哥的,可是……常節使手下應當不缺擅長吃飯的人,她本人料想也沒有豢養廢物的癖好吧?

  是的,少年人甚至覺得這可以被稱之為「癖好」,畢竟這實在太過小眾了。

  「先別著急。」崔琅接過一名少年遞來的茶盞,看似吊兒郎當地道:「邊走邊看就是了。」

  眾人三三兩兩地議論了一陣,說什麼的都有。

  崔塵沉默著,在他看來,大家本沒有討論的必要,這常節使行事目的性極強,手下能人無數,想來不可能留無用之人。

  可他不一樣……

  愛才之心人皆有之,那常歲寧很有可能會強留他,到時他是拒絕還是順從?

  若是拒絕,他實在不放心六郎一人在此。

  而若順從,值此關頭,顯然族中也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崔塵兀自陷入兩難之間。

  這時,一名族人壓低聲音問:「六郎……范陽王果真當場便被處死了?」

  崔琅挑眉:「這還有假?」

  他師父說處死了,那必然就是死了。

  「可是如此一來,若無范陽王吐露我等下落……」那名族人有些不解:「常節使手下之人又是如何這麼快便找到咱們的?」

  「師父這般不尋常,她手下之人自然也不尋常,尋人自有高招。」

  崔琅喝著茶,漫不經心地說著,不經意地抬眼看向半支開的窗外,正見月彎如鉤。

  彎月靜懸天幕,在河面投下清亮倒影。

  船槳划動而來,打破了平靜的河面,也將水中月影攪碎,月亮的碎影隨水波盪開,晃起耀眼的清光。

  一艘小船於月下獨行,如葦葉緩緩漂浮。

  載著兩人的船艙內,不時響起輕「嘶」聲:「這刀砍在身上,是真疼呀……」

  「疼倒是不怕……」一名少年接話,不確定地問:「父王,您說那常歲寧,當真就不殺咱們了?」

  「廢話,她要想殺,還用得著讓人送咱們離開?」范陽王托著扎著傷布的左臂,道:「你當她殺豬呢,省得肉太肥膩,還得讓豬先跑一跑……」

  「這倒也是……」傷了右腿的李昀小聲道:「兒子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好說話……私自放走謀逆重犯,這可是死罪啊。」

  范陽王靠在艙壁上:「誰能治她死罪?你當她怕這個?」

  說著,疼得又吸了口涼氣,才接著道:「她這可不叫好說話……」

  李昀:「那叫什麼?」

  范陽王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不由回想起今日之事的經過。

  被常歲寧下令押去處決之後,眼看著那舉起的刀,范陽王原本也以為自己死定了,他這回是碰上真閻王了。

  那聲哀嚎也是真的,畢竟刀真的落在身上了,血濺得到處都是,只是砍得位置刁鑽了些……

  他當時看著被劃了一刀,流血不止的手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面前還是那位唐醒唐將軍。

  他腦中一片混亂間,聽得那位唐將軍道:【王爺糊塗了,王爺當眾脅迫節使,若節使稍有遲疑,則今後人人皆可效仿。】

  范陽王驀地回過神,抬起完好的那隻手,滿臉懊悔地使勁兒甩了自己一耳光:【是本王糊塗……我這個人沒出息,不經餓,一餓腦子便發昏!】

  說著,又抬手狠狠甩了兒子一巴掌:【混帳東西,也不知道阻止為父一句!】

  李昀被打得眼冒金星,此刻臉上還殘留著五指印。

  說出崔琅等人的下落之後,范陽王正要小心謹慎地試探唐醒一番,唐醒卻直接吩咐了下去,讓人送他們父子離開,並與他道:【節使讓唐某向王爺轉達——之所以放王爺離開,原因有三。】

  彼時范陽王忙做出洗耳恭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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