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9章 父親的身影

  崩！

  天古光涌開了，像大混沌爆滅，輻射而去，秩道近乎在雙劍交斬中崩開，劃為兩個時代紀元。

  在這一刻，不止是禁忌嶺下沉，整個洪荒仿佛都在下沉，秩道陷入中虛，隱隱間，對岸那片詭譎的霧靄都朝這個方向靠近了幾分。

  噗——

  李念震得咳血，以劍拄地，伴隨雙膝彎曲，身子不停地往後滑行，渾身筋骨欲碎，種在骸骨上的禁忌道種在此時徹底崩散了一空。

  這是一件壞事，從此，黑袍留在他身上的道種不復存在，失了層強有力的庇護。

  它也是好事，此刻起，劫天帝重歸本我，成純粹神王獨一。

  眾人心跳不已，李念根基不夠，極巔未穩，終究是技差了一籌，但這很驚人了，剛成准神王，便與黑袍禁忌戰至如此，倘若換個人來，在場神王之中，不見得有人比他更強，迎戰黑袍甚至會表現更差。

  今日，諸天古共同見證了新一代劍道神王的崛起。

  「手段尚嫩，你終究還是不夠。」黑袍女神王似炫耀俏皮輕笑。

  李念也在發笑，笑的沒有負擔，感受不到任何打擊，能夠踏在神王的高度，本身難以打擊，何況是他劫天帝。

  此戰，他看似不敵，實則是場大勝，他能夠頓破無量之外，臻至准神王，成就劍道獨一，足以令數個紀元的生靈羨慕到眼紅，更遑論，他僅是輸給了黑袍，並不代表，他輸給其他的天古神王。

  他今時之狀態，正如秦寶兒先前所言，修為相當，未必拿得下李念，若他掌中握著禁忌劍，更不用說了，絕對能夠碾壓姐姐了。

  這般成就，能叫敗？

  「身體剛沸騰，卻不夠盡興，對於這片世界，我已經沒有任何追求了。」黑袍女神王昂頭，中性而皎美的五官充滿強大的自信，卻又帶著一絲感傷與孤獨。

  問世間誰稱無敵，唯她黑袍禁忌！

  隆隆隆——

  突然間，山嶺對岸的霧靄翻湧，宛若雲海滾滾，動靜越來越大，正當黑袍感慨之時，伴隨高亢的龍吟巨鳴，詭譎的霧靄出現一道劍芒，像斬出一條天河水道，從深層劈穿霧靄，斬開時空，斬穿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斬到這禁忌嶺，此方秩道猶如脆弱的薄紙，碎在這無匹劍光之下。

  咚！！！

  劍芒落在禁忌嶺這一刻，天古神王們的身體盡皆高高拋起，受一股不可敵的強悍劍威碾壓，不得自控，身不由己。

  而後，那霧靄之中，踏出來一襲震撼的神秘身影，他身著灰衫，留灰白髮，身負九龍，霸絕古今未來。

  長霄、天諭、鯤鵬眾神王無比震撼，那人手中無劍，也不像一名劍修，卻是依靠身體迸射的劍氣，生生斬出一條跨越了時空，乃至跨越時光的大道。

  他們不理解，就像李念當初不理解獨一力量一樣，他們不知灰衫男子究竟是什麼人，從何處來，是不是當世人物，又或者，是未來之人，渾身被神秘偉光包裹著。

  黑袍女神王也瞠目，這一劍破穿時空，鋒芒出，天古也失色，堪稱真正的世間獨一，神王的光輝也被他埋葬。

  如此道威，撕裂一切，竟從黑袍都不清楚的霧靄世界裡，斬通了一條到達此界的通道。

  當真是……恐怖至極！！！

  而這一刻，重清諸人目睹這道劍光，靈魂如被擊中，個個身體發顫，濕了眼眶，那齊神早已淚如雨下，望著踏空而行的灰衫男子，哽咽的說不出話。

  是他。

  李念一直夢想見到的父親。

  他，來了。

  吼！！！

  灰衫男子降臨，一身邪威，鎮壓禁忌嶺，他肩膀背負九道邪龍，一掌打出，道成混沌法，充斥萬般道意，符文浩瀚成海，其中甚至蘊含著佛門卐字金剛天古印，證明他連佛法也涉獵。

  這一掌驚人之極，道意高深，神王也不懂，掌力更是恐怖，在場沒有人懷疑，如不阻擋，禁忌嶺是否承受得住，怕是要被一掌擊成粉末。

  「放肆！」黑袍女神王首度沉色，神情凝重，纖白手掌之中，太阿神王劍劈殺而出，禁忌之力化作滔天烏芒膨脹，勉強破滅了這道無匹渾厚的掌力。

  灰發男子冷笑，身影踏空而行，如踩整個洪荒天地，腳步落下，震得在場神王們氣血翻騰，他灰衫之上，也浮現了一些晦澀難懂的符文，比黑袍的禁忌符號更深奧也更浩瀚，暴射而出，凝成十四道鬼魅劍氣，並驅而行。

  這十四道劍氣穿梭之時，時隱時顯，好似虛無，卻又真實存在，真真假假，神鬼難辨，或者說，十四劍每一劍皆真，每一劍皆假。

  黑袍叱喝，如臨天敵，這一刻的她，同樣是黑袍虛幻起來，橫渡空間，時隱時顯，她太阿劍揮出，連破十四道劍氣，神王難辨的攻勢，在她劍下瞬間破解，使得奧妙到了極致。

  但很不幸，她曾言語李念手段尚嫩，落入灰衫男子手上，對方明顯比她更為老辣，九道邪龍盡出，龍口張開，在同一時間，吞咬在黑袍的四肢，頸部，腰肢。

  啊——！

  她發出自混沌覺醒以來，人生第一次痛喊，天古的血液在她身軀流淌，其他神王不可承受的禁忌，卻在九顆龍首的吞噬下，源源不斷朝著灰衫男子身上匯集，而後，一枚璀璨的禁忌符號，烙印在了男子衣衫上，竟是吸收同化本源。

  「至極邪力，臭小子，你看好嘍，這就是你打碎了源胎的至極邪力。」齊神喊叫，振奮無窮，又包含著痛斥，每當回想李念在萬古淵斬碎了先天嬰骨，都使他心痛萬分。

  那具源骨擁有著世道間最為霸道的力量，凡萬物生靈，皆可同歸，這正是李念身上血脈的終極奧義之力啊。

  破！

  黑袍憤然，天古劍芒揮出，斬斷九顆邪龍首，並朝灰衫男子的中門刺出一劍。

  灰衫男子無懼，使掌悍然扣住，左手向著李念的位置一伸，納戒光芒湧現，大道鼎飛出，他手持鼎器，上面符文如野火燎原般亮起，洶湧的厲害，整個化成一鼎熊熊熔爐。

  「時間不多，要看仔細。」灰衫男子開口，聲音充滿磁性，直抵李念神魂，使得劫天帝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心。

  李念凝神關注，伴隨著灰衫男子一聲震喝，他那身軀，浮現九層大道神環，每一層都代表特定的含義，像是境界，又像道意，彼此呼應，井然有序。

  李念心神動盪，這是體系，乃一方洪荒的道意體系，他施展仙靈合，精神念力催動到極盡，如附身過去，像孩子投向灰衫男子的懷抱，貪婪吸收著男子的氣息，共浴九層大道神環。

  隨即。

  灰衫男子舉鼎轟出，混沌力席捲，壓得一眾神王不可動彈，他引鼎朝下，一方洪荒體系轟向這位黑袍女神王。

  黑袍花容大驚，臨危之時，並沒有慌亂，而是自身縮衣成劍，抗衡住了大道鼎之威，最終一聲巨響，萬物歸於寂籟。

  戰熄了，人靜了，這一襲灰衫傲立禁忌之巔，在他對面，黑袍女神王落地，髮絲凌亂，有著別樣的美，卻並無多少損傷。

  「可惜，你只是一道靈身，本尊前來，或許有鎮壓我的機會。」她對著灰衫男子說道。

  長霄、鯤鵬眾人震驚滔天，如此戰力，竟是區區一具靈身？

  灰衫男子笑了笑，沒有過多回應，而是轉過身來，面向李念，帶著幾縷疤痕的戰創面龐，露出濃濃的慈愛。

  他先是朝著秦寶兒點了點頭，似在用無聲肯定秦寶兒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那所有的心血以及萬般的委屈。

  秦寶兒含淚同樣點了點頭，她清楚，父親一具靈身過來定然不易，這所剩無幾的念力，應該把時間留給弟弟。

  「你平安長大了，跟我想像中一樣堅強，並且還走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孩子啊，這條路並不好走，極巔不是絕巔，神王之上還有力量，那領域寬廣到連我也時常覺得可怕。」灰衫男子的身影正在慢慢稀薄，語重心長的交代。

  「父親，你就是我的父親。」李念看著他，眼眶濕潤。

  灰衫男子點了點頭，手掌攤開，大道鼎飄向李念，道：「故土瘡痍，需更多的神王天古彌補，回家這條路，父親幫不了你，還要靠你自己，某一日，你榮歸故里之時，我會在另一片天地等你，那裡充斥殺戮，充斥無盡的血與火。」

  「父親，你說的是哪裡，是哪裡？」李念邁步急問。

  灰衫男子微笑，沒有告訴答案，隨著靈身散盡，彌留一道餘音，「孩子，我等你，也等著你們，若有人想追逐我所在的世界，那就來吧。」

  他等著李念姐弟，也等著重清這些古神。

  「大哥。」齊神泣不成聲。

  「時空之縫尚余，對於他們而言，跨越不得兩方世界，但是對你而言，有我助你斬開這一劍，你想要過來看看應該不難，且看你的勇氣。」餘音完全消失了，最後一句明顯是對黑袍女神王所說，因為這裡她的道最強。

  感受著靈身念力散盡，黑袍朝著山嶺對岸望了一眼那正在迅速合攏的霧靄，裡面道道陰影重重，像奔走著無數張牙舞爪的鬼怪，陰森而瘮人。

  她握緊太阿神王劍，看了一眼李念，又看向化作劍靈之身的洛薇，突然微笑道：「除了我，這片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你的『道』。」

  這已經實戰證明過，手握禁忌劍的劫天帝，葬道、無華、鯤鵬這些人難以抗衡，即使天古搏命一戰，多半變作源珠的人，也會是後者。

  黑袍絲毫沒有說錯，除她之外，這裡或許還有人，能夠威脅到李念的命。

  但，已經威脅不到劫天帝的道了。

  今日，他神王初成，未來之時，獨一穩固，戰力會更強，待到那時，赤手空拳，也可敵四方之敵。

  而且，黑袍還感覺得出來，李念的道沒有任何束縛之力，若說這裡有人超越神王之外，劫天帝無疑是首選。

  接著，她面向洛薇，語氣中，蘊含著一絲少有的溫柔：「你曾說，或許某一天，我也經一場輪迴，才能懂你，今後，我不在，你便是這世界獨一的禁忌，這是你的嶺，也是他的嶺，你們便是這世界的盡頭。」

  黑袍綻放一抹笑顏，身影緩緩凌空，沿著被一劍斬開的時空通道，向那迅速合攏的霧靄中走去，直至霧靄吞沒了她的身影。

  今後，她不在，洛薇便是禁忌。

  禁忌嶺，是洛薇的嶺，也是劫天帝的嶺，他們有責任看護這方世界。

  而黑袍，她不會去輪迴，她的世界，應是灰衫男子所在的地方，殺戮、血與火的世界，才是她黑袍追逐的方向，她也想真正瞧瞧，霧靄里究竟是什麼，神王之上又是什麼！

  李念和洛薇，守護著禁忌嶺。

  而黑袍，則去山嶺的對岸，守護著他們。

  「我不要去對岸，我不要去，我不要啊，我再也不奢望能夠成為禁忌了……」太阿神王撕心裂肺的痛嚎中，被一名黑袍女子抓著，一同消失在了世界彼岸的盡頭。

  長霄、天諭和葬道眾人愕然，難怪太阿神王心甘情願握於他人的手掌，原來是夢想著成為第三個禁忌？

  「山嶺的對岸，父親，母親，你們等著我。」李念伸手，與洛薇五指相扣，二人站在禁忌嶺，遙望著對岸那一片霧靄，神秘且詭譎，那裡充滿著殺戮、血與火。

  天地之外，那裡究竟又是一片怎樣的世界？

  極巔不是絕巔，神王之上還有上升的空間。

  劫天帝跨向山嶺對岸的劍神王道路，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