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買不來的，是牽掛

  血雲瀰漫，隔著萬里空間，也能聽到撕裂身軀、啃噬血骨傳來的聲聲慘叫。

  戰艦上，道摩老祖不解：「初四小子，你把那群和尚丟下去是何意？」

  「來時因，留是果，丟他們下去，助他們以證正果。」李念平淡道。

  承受不了代價的因，就莫去爭那果，既然來了，結局便已註定。

  宋春搖頭：「真不明白，佛帝為何讓一千個和尚跑來上界送死，難道不清楚這裡道統的強橫，佛法證帝也會糊塗？」

  「他不糊塗，他其實看得比世人更通透。」李念輕笑。

  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會有蛀蟲生存，佛門清淨之所，同樣難免污穢。

  佛門不殺生，但有一句話，叫做借刀殺人。

  李念丟下一千個和尚，恰恰是圓了佛門淨除污穢罷了，否則，為何不見核心弟子在列？

  比如，法濟！

  眾人無語，似乎聽不太明白，似乎又懂了什麼，金剛院真是麻煩，清理門戶不如直接門規誅殺，搞得雲里來霧裡繞，還讓李念沾染鮮血，虛偽！

  四艘虛空戰艦從天絕山的高空躍過，緩緩減速，穩穩落在殿前的道場。

  一條條長板順下，萬名弟子相繼下船，望著身前這方廣袤的天地，震驚的面色掩蓋不住激動，紛紛歡呼吶喊。

  這地方，道意更精純。

  那遠方，空中懸河，火楓成林，劍草燎原，花香遍野，正如宮主所言，乃世間罕見的寶地。

  楊晉手指顫抖的抹過天目，額上一道白光照射而去，萬里沃土呈現在了腦海，身子愈發顫抖的劇烈。

  「你看到了什麼？」顧雲軒問。

  「紫金靈脈，足足二十八條紫金靈脈……」

  咕咚！

  楊晉三眼同時上翻，歡厥倒地。

  這裡空間質度比下界密，他天目窺探有限，只是看到了四條懸空河的後方，有二十八座紫金礦脈。

  但是，在那更遠的地方，寶光沖天，更為璀璨，十萬里沃土保留著上古原始風貌，並沒有被開掘，弟子們如今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李念笑了笑，聽著弟子們的歡呼聲，不少人已經忍耐不住，向道摩山和清聖宮的弟子求教上界道法，融合適應的很快，他面向道摩老祖，感謝道：「道摩前輩，清聖前輩，此番有勞了。」

  「露個臉罷了，算不得什麼，莫淵啊，稍後你帶弟子們回去，我要留下小住幾日，好好和初四交流一下伏光訣的心得。」道摩老祖一臉莊重的樣子，眼神似賊，餘光飄向十萬里沃土遠方，不時的掃量。

  「戰法峰主，你們稍後帶弟子們回去，我要留下來和初四交流一下浮光聖器的駕馭之法。」莫淵直接道。

  「莫峰尊，這不合適吧。」幾人急道。

  「什麼合不合適。」莫淵揉了揉海碗大的拳頭，其餘四位峰尊乾笑，修為不如人，這就是趕回去的理由。

  「狂琴啊，稍後，你也帶弟子們先回去，我要留下來小住幾日，和初四好好的交流聖心曲。」清聖道祖同樣道。

  「是，師尊。」狂琴領命，又豈能看不出來，兩位至聖老祖惦記上雲山聖宮的寶材了，他們勞師動眾而來，李念不給點好處，不會輕易走的。

  留下公沭招待道摩和清聖，李念小聊了幾句，獨自來到火楓林。

  這一趟搬遷一萬名弟子，為了弟子和長老們的安全考慮，還是先來哄一下妹妹比較妥當。

  夢璃打坐在那塊大石之上，神情很煩躁，她孤身在此，一人清淨慣了，聽著傳來的喧鬧，感覺像有漫天蒼蠅和遍野的猴子上躥下跳，有些難以容忍。

  「老妹妹。」突然一根黃金油光的雞腿伸在眼前，李念笑著沖夢璃咬了一口雞腿：「好吃，下界手藝，質量有保證，你也來嘗嘗。」

  「凡夫俗物，拿開。」夢璃打開李念遞來的一隻雞腿。

  李念也不生氣，兩三虎咽，順手取出一物，插在了夢璃的束髮之中。

  夢璃察覺，抬手取下，看到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白玉釵。

  「不喜歡啊？」李念笑著問。

  夢璃沒好氣的一笑，拿著玉釵也不說話，若不是給李念留面子，早當場捏成齏粉。

  「我就知道你不會喜歡的，看看，我還給你買了什麼？」李念的雙手在夢璃的面前搖了搖，各自抓著一個泥偶，開心的介紹右手的女偶，笑到：「你看這個像誰，她樣子像不像你啊，我在下界找一位老伯做的，喏，這個是妹妹，這個是哥哥我啦。」

  「無聊。」夢璃無趣道。

  「你看看像不像啊。」李念把一對泥偶擺在夢璃的腿上。

  「你煩不煩？」夢璃揮手掃開，一對泥偶拋飛三丈落地，啪地一聲，哥哥的泥偶摔先砸落，一條手臂崩斷飛去，妹妹的泥偶掉在哥哥的身上，倒是沒有損壞。

  空間安靜，李念看著扔飛遠處的泥偶，沉默著，他掌中光暈閃爍，取出一盒點心，輕輕放在夢璃的旁側，沒有再打攪，孤身向遠處走去，垂頭的背影有說不出的失落。

  夢璃轉頭看了一眼，手拿玉釵，掌心微微收緊，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過分了點。

  這時，兩名女子的身影出現，她們一人攙扶著另外一人，樣貌氣質都很出眾。

  看著拋飛在地的一對泥偶，蕭知鳶彎身小心翼翼撿起，交在洛薇的手上，洛薇一手向前盲摸，漸漸搭在正打坐的夢璃的肩頭。

  夢璃的冷眉當即一凜，一股聖威瀰漫，空間壓力變得無比沉重，蕭知鳶立在原地，面流汗水，一步竟也無法動彈。

  洛薇道：「你是夢璃，阿念的妹妹。」

  「管你何事？」夢璃看著同樣被禁錮無法行動的洛薇。

  「我和阿念有婚約，我是他的未婚妻，你也是我的妹妹。」洛薇身扛威壓，盡力一笑。

  夢璃霍然起身，壓力不由攀升，冰冷道：「他可以叫我妹妹，你不行。」

  洛薇也不在意，平靜溫和一笑：「夢璃，你一直在山的後面，從來沒有出去過，這些是阿念在下界給你買回來的禮物。」

  「我坐擁十萬里寶地，想要什麼有什麼。」夢璃直接道。

  她從不缺財富，何況是李念拿來的俗物。

  洛薇搖頭：「你擁有的，和別人送給你的不一樣，有人送給過你禮物嗎？」

  夢璃抿了抿嘴：「自然有。」

  「是啊，無缺叔叔一定送過禮物給你，你會把他送的禮物丟掉嗎？」洛薇溫柔道。

  夢璃突然沉默不語，身上聖意收斂，禁錮洛薇和蕭知鳶的壓力頓時消失不見，兩人備感輕鬆。

  「知鳶，我們走吧。」洛薇摸索著，把兩個泥偶重新放在石頭上。

  蕭知鳶上前，扶著洛薇，並肩離開了夢璃的視線，旋即，回頭道：「世上珍寶無數，有些是錢財永遠也買不到的，它叫牽掛。」

  李念送這些俗物確實不算什麼，夢璃何等修為和身份，背上聖劍一出，上界無人能阻。

  可是，誰會牽掛她呢。

  禮物是禮物，重要的是，李念在心裡想著夢璃。

  洛薇和蕭知鳶走遠。

  夢璃看著手中的玉釵，看著石頭上損壞的兄妹泥偶，莫名覺得有些難受，她走上前去，打開李念放在石頭上的食盒，拿起一塊點心，慢慢放在嘴邊，頓了頓，最後還是咬了一口，細嚼慢咽。

  忽然，她美眸浮現驚異，這種味道，有無形花的甘甜，還有火楓木氤氳的香味。

  是他，親手做的嗎。

  想起那道孤單離開的背影，夢璃的心一瞬被觸動。

  那背影，就像她。

  她自幼守著一座空殿，六百年來，除了父親偶爾會出現，這裡，一直是她一個人。

  她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對她噓寒問暖，她雖然坐擁十萬里寶地，卻無人送過她任何一件禮物。

  父親，也從來沒有。

  如今，有一個哥哥在牽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