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誰是蛇

  「葛師，你來雅奏一曲吧。」方世川直接說道，蘇行雲的到場，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旁邊的一名中年琴師點頭，取出古琴，開口道：「我為夫人獻上一首名曲『高山流水』助興。」

  惠夫人輕笑點頭，高山流水在上界廣傳，確實是名曲，而真正能夠彈好的人卻不多見。

  琴聲從葛師的指下緩緩響起，音符跳動之間，眾人的腦海浮現出一副山河圖卷，聞音如登山踏頂，俯望山川，旋律交織成溪水從腳下涓涓流淌，既有山嶽之勢，也有流水之聲，仿佛身臨其境，令人心曠神怡。

  最終，曲子在流水聲中完美結束，頗有一番美妙。

  「好手法。」

  「世川公子的品味又高了，找來的琴師越來越出彩，不愧有慧目小郎君之美稱。」眾人紛紛讚賞。

  這一曲高山流水確實精彩，比以前聽過的要振奮太多，顯出了葛師琴法精湛。

  方世川聽到誇讚自然是很高興，眼神不忘記暗示葛師，回去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而，李念卻暗自搖頭，不覺得中年琴師的曲音入心，倒不能說彈得不好，而是沒有參悟曲子的精髓。

  所謂高山流水，重點不在山，也不在水，在一個「流」字。

  方才琴聲中的山嶽之勢很磅礴，流水也很細涓，意境足夠，但是琴聲忽高忽低，太過尖銳，手法的高超突出來了，不免也帶來一種突兀感。

  如果，中年把「流」字融入旋律之中，便不會產生突兀。

  流水綿延，方能使人對曲子回味無窮，也能讓人更加感受到山嶽的勢，與流水的美。

  當然了，每個人對曲子的理解不同，李念眼中的高山流水，也許在別人認為，未必就是真正的精髓，如果他說出來了，搞不好還會受人的嘲諷，說他一竅不通。

  「此曲，我專研了百年，自認深得其中奧妙，夫人能否評價評價？」葛師向惠夫人虛心求教。

  「你對曲子掌握的很好，山勢，流水，意境，淋漓盡致。」惠夫人說道。

  葛師頓時露出自信的笑容，方世川暗暗給葛師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啊！

  「不過，你太刻意了，過於突出山勢和流水，而沒有把曲子真正的精髓表現出來。」惠夫人又道。

  葛師笑容一僵，問道：「夫人眼中的高山流水，精髓在何處？」

  「流。」惠夫人正色道：「這曲子失了『流』字，僅僅是一首聽起來不錯的曲子，只有融入流字，方可使人回味無窮，流連忘返，才配得上名曲之稱。」

  中年的臉色當即大變，隨即悲哀一笑，他專研百年，自認為掌握了曲子的全部，不過是徒有虛形罷了。

  他起身朝著惠夫人深深的一拜：「晚輩受教了。」

  眾人當即一片譁然，內心對惠夫人敬佩萬分，不愧是一代琴法大家，惠夫人對曲子的理解，遠非一般人能夠相比啊。

  方世川鬱悶的灌了一口酒，他高價請來的琴師在惠夫人的跟前，卑微的像個門外漢，連對曲子的理解程度都不夠。

  不過，這也很正常。

  上界有幾人的琴法造詣，比得上惠夫人呢。

  「佩服。」李念暗贊，不愧為琴法大家，惠夫人果然是上界的高人啊。

  「我也來助興一曲，此曲名為『萬獸無疆』。」

  妙音公子站起身來，走到通道上坐下，竟然對著惠夫人彈奏起來，顯得極為自信。

  隨著旋律傳開，琴聲鋪展了一幅萬獸奔騰的畫面，獅虎競逐，鶴群翱空，更有音律交織為龍鳳，於九天齊鳴，場面波瀾壯闊

  伴隨於此，妙音公子席坐的身體上，竟有祥瑞之光閃爍，掌下的音律化為龍鳳聚形而出，纏繞在一起，在宴會形成了一個「壽」字。

  寓意，龍鳳呈祥！

  一曲終了，妙音公子累得滿頭大汗淋漓，近乎虛脫了般，他起身向著惠夫人一拜，謙虛道：「晚輩獻醜了。」

  「厲害，不愧是妙音公子。」

  「這一曲真是波瀾壯闊。」許多人忍不住讚嘆。

  妙音公子明顯要比葛師的手法更厲害，居然在一首琴曲當中，把萬獸刻畫得活靈活現，最後還玩起了花活，用龍鳳呈祥向惠夫人邀寵。

  這手段和心機，令人佩服。

  「哼。」方世川發出不悅之聲，居然讓妙音公子出了彩。

  這時，有一個笑聲忽然從宴席的角落裡傳出，顯得很不和諧。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發現那裡坐著一個墨發青年，有點面生，不知道是誰家的後輩。

  「你笑什麼？」妙音公子皺眉喝了一聲，別人都在驚嘆，甚至是為他的萬獸無疆感到驚艷。

  李念卻在笑？？

  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我想起了一個笑話，說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故事與你的琴聲無關。」李念隨意道，悠然的為自己倒了杯酒。

  「這是誰家的後輩，真是無禮。」

  「妙音公子在彈奏，他居然在偷笑。」

  「貪心不足蛇吞象，暗指妙音公子嗎？我看你才是蛇，完全不懂琴曲。」一道道訓斥聲傳來，不少人對李念表示氣憤。

  妙音公子的音律天賦，在東域極為卓絕，不好好聆聽學習，居然還敢笑，毫無自知之明。

  玄希看向李念的位置，這才記起來錦心湖的事，她不禁驚訝，此人居然真的來了玄王府，還坐在賞風宴上。

  玄希搖頭，或許是她的哥哥網開一面吧，可這李念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妙音公子在用心彈奏琴曲，李念卻在笑，真是無禮之人。

  此時，妙音公子也不再理會李念，而是向惠夫人求教：「請前輩指點一二。」

  「你彈的很精彩。」惠夫人平靜道，萬獸無疆，值得誇讚。

  「能夠得到前輩的讚賞，妙音深感榮幸。」妙音公子渾身不由輕鬆。

  「彈的挺好，人也挺累吧，回去歇一會兒吧。」惠夫人這句話一出，妙音公子驚愕當場。

  隨即，他拱手一禮，老實坐回了位置上，有些落寞。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稍微精明的人一聽便懂了惠夫人的意思，妙音這是實力不濟，刻畫出了萬獸的場面，其實根本支撐不起來。

  難怪，他用龍鳳呈祥急忙收場，原來是要欲蓋彌彰，轉移眾人的視線，以免維持不住曲子當眾出醜，耍了個小聰明。

  可這小聰明，如何瞞得過惠夫人的法眼？

  惠夫人不當眾說破，也算給妙音公子留了顏面，畢竟，今天是為她慶賀而來。

  而這時，一道道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一處角落，在那裡，李念依舊獨自飲酒，身影孤單，卻又無形讓人感到欽佩，原來李念早就識破了妙音公子的琴曲後力不支。

  而剛才，眾人還對李念呵斥，說他毫無自知之明，諷刺李念為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