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分叉路口

  為了讓李成燦意識到錯誤，李成燦的母親沒有給他吃晚飯，說是要讓他好好餓一餓，長長記性。

  夜裡，李成燦那聰慧的弟弟早已經從父母零散的話語中拼湊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從陽台上翻窗子給李成燦送了飯，然後用自己私藏的手機偷偷給李成燦發信息。

  他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考什麼公務員。要是我也能像你那麼自由就好了。

  雖然是從同一個媽媽的肚子裡出來的，但李成燦和他這個弟弟其實並不熟，他們很少見面，也很少說話。

  李成燦有時候會忍不住羨慕他這個弟弟，羨慕他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母的關心，對比起自己來幸福得不行。

  而到了今天李成燦才知道，原來不單是自己羨慕他，他也在羨慕自己。

  每個人想要的都是不同的東西。

  說起來，李成燦雖然對自己的父母懷有一定程度上的報復心理，可他對這個弟弟倒是沒有什麼怨懟。

  要是真的因為自己影響到弟弟的前途的話……

  就在他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條簡訊發到了他手機上。

  「人是被你打死的。我手裡有證據。」

  「你要是不想坐牢的話，明天就到建築公司來，我有辦法幫你。」

  那時候的李成燦畢竟也只是一個未成年人而已，在知道自己打死了人。而且別人手上掌握著證據的時候，慌亂不已。

  幫我？

  他能怎麼幫我？

  正糾結的時候，李成燦想起了母親看向他時失望的目光，於是打定主意決定去試試。

  當天夜裡，他就利用床單翻了窗子出去。

  李成燦在建築公司門口等了一夜，等來了錢老闆。

  錢老闆給他看了監控錄像，讓他知道確實是自己打死的人。

  他問錢老闆要怎麼幫他，錢老闆說：「你不用問那麼多，你只要知道我能讓你不用坐牢就行。只不過我不能白幫你，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以後要在我手底下做事。」

  「什麼事？不會是要讓我去殺人放火吧？」

  「不會的，怎麼可能讓你去干那種事呢，我看你挺聰明的，正好我創業手底下缺人，缺個機靈的替我跑業務，怎麼樣，你干不干？」

  錢老闆笑眯眯地忽悠他，他也就信了，簽了個「賣身契」。

  之後的事情和錢老闆承諾的一樣，警察再也沒來找過他，人命沒有落在他頭上。

  直到法庭公開宣判的時候，李成燦才知道，錢老闆陷害了一個農民工去當「替死鬼」。

  一個無辜的人要去坐牢了。

  李成燦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樸素的正義感的，他去找到錢老闆，質問：「你說的幫我就是找個替罪羊？」

  錢老闆還是笑眯眯的：「對啊，要不然呢？都出人命了，總得有人為這條人命負責吧？不然怎麼交代？你這個殺人兇手又不想負責，那不就要有別的人遭殃嗎？」

  李成燦這才知道自己一開始想得有多天真，他還以為錢老闆是有什麼特別牛逼的人脈，結果是來了這麼一出。

  「不行，我要去告訴警察！」

  李成燦剛轉身要走，就被錢老闆攔了下來。

  「我廢了這麼大的力氣來幫你，你這時候要反悔？晚了！」

  錢老闆露出了獠牙，比李成燦見過的所有混混都要可怕。

  「你好好待著，跟我一起保守這個秘密，要不然的話，你爸你媽，你弟弟妹妹，都不會好過！

  要是你不在乎你的家人的話，我記得，你好像還有一個小女朋友吧？」

  就這麼的，李成燦算是落在了錢老闆的掌心裡。

  接連遇到這麼多事情後六神無主、壓力山大的李成燦晚上又去找了女朋友王月求安慰，二人膩在一起聊了會兒天，讓他心裡好受了很多，卻沒發現女朋友的哥哥一直在後面咬著牙看著。

  和王月道別後，李成燦就被滿頭紗布的王全義攔下了。

  「你這個殺人犯！你離我妹妹遠點！」

  李成燦挨了一頓罵，又被扇了兩個巴掌。

  在一頓狂風驟雨里，李成燦才知曉，自己把王月的哥哥打成了重傷。

  怎麼會這樣！

  自己逼不得已去打了個群架，結果後果里最嚴重的兩個都落在了他身上？

  李成燦還是打架的經驗少了，要是早知道有持械鬥毆的這麼一天的話，他就早該學學技巧，比如：不要往別人的頭和臉上打。

  自覺沒有辦法再去面對王月，李成燦給王月發了分手簡訊，然後徹底消失在了王月的世界裡。

  失去了王月這個月亮，李成燦覺得人生沒了希望，重新開始自暴自棄，認命成為了錢老闆的狗腿子。

  這狗腿子一當就是十年。

  這十年裡，李成燦時常會想，自己是不是在分岔路口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可是現在後悔早已經晚了。

  他跟著錢老闆的這些年裡，打架鬥毆、敲詐勒索、賭博嫖娼，這些事都幹過。他已經成為了連曾經的自己都覺得壞的人。

  早就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因為涉及綁架而被迫大半夜坐在派出所里的李成燦頭暈腦脹，耳邊環繞著李醫生夫婦的控訴，還有警察的指責與質問，心累無比。

  這日子過著有什麼意思？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自暴自棄的極端想法又一次在內心浮現。

  李成燦心裡忍不住又一次罵起了錢老闆：他媽了個x的！

  當初就說好了不讓他干違法犯罪的事情，結果現在連綁架這種大罪都要喊他摻和，甚至提前都不告訴他一聲，這是什麼光畫餅不干人事的混帳老闆！

  錢瑞恆！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我他媽的可不替你背這個綁架的鍋！

  李成燦心下一狠，在問話的。警察對著他拍桌子的時候，一股腦都推到了錢老闆頭上。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普通的汽車銷售。

  我們老闆今天喊我到他辦公室去，把那個鐵盒子給我，讓我替他送給李醫生，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照辦的話，他就要把我開除。

  我不想丟工作，所以才替他送了東西。至於綁架什麼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