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鐵盒子

  各人有各人的境遇。

  吳悠又一次住在了酒店單間裡，整個人已經佛了。

  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他已經兩天沒有好好睡覺了，眼睛乾澀到一種剛剛睜開，一接觸到空氣就想閉上的程度。

  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吳悠好想哭，心在滴血，可是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

  終究還是沒有做到，沒能替媽媽和自己報仇。

  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難道真的像個逃兵一樣，去領了媽媽用死換來的錢，然後逃到陳實找不到的地方嗎？

  難道就要這樣躲一輩子，永遠活在陰影下面，再也不敢出來見光？

  他不想這樣。

  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如果自己不聽母親的遺言，留在這裡的話……

  黃檢察官和刑警們都說了，陳實那邊還可能涉及到其他的犯罪活動，會有專門的人去進行調查，還說了如果吳悠需要的話可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申請人身保護……

  可是靠警方保護，警方又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

  怎麼辦！

  實在不行的話……

  吳悠心中升騰起決絕的想法。

  反正他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好了。

  做好決定以後，吳悠終於沉靜下來，可以睡覺了。

  後面還要忙媽媽的葬禮，不管怎麼樣，起碼要把媽媽好好安葬了，讓她入土為安。

  以後的事……

  自己這個小身板，想干成大事，就一定要先養好精神。

  帶著各種複雜的想法，吳悠總算是睡了一覺。

  被吳悠惦記著要弄死的陳實正和李成燦一起，坐在錢老闆的面前。

  陳實已經被錢老闆罵了一個下午了。

  因為那個賭場的事情。

  警方的行動很快，陳實在訊問室里剛把賭場抖出來，還沒等到他出去通氣，賭場立馬就被端了。

  那個名義上的賭場控制人已經被抓起來了。

  這個賭場是陳實負責管理的，只不過他藏得很好，沒表現在明面上。

  不過賭場不是陳實自己的，而是錢瑞恆分配給他管理的。

  突然被警方端了……

  「你他媽的幹什麼吃的！」

  李成燦接到錢老闆的電話之後磨嘰了一會兒才去，剛到那就看見錢老闆氣得把杯子扔到陳實頭上。

  陳實沒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腦門上被磕出一道印子。

  杯子裡滾燙的茶水撒在他的臉和脖子上，燙出一片紅，又把他的衣衫濕透。

  茶葉零零散散地落了他一身，看起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看見這一幕，剛準備喊錢老闆的李成燦嗓子裡卡了一下，沒出聲。

  錢瑞恆發現了李成燦，剛剛還陰雲密布的臉上一下子掛起了笑容，對著李成燦招招手：「小李啊，你來啦！快來坐！」

  李成燦順著錢老闆的招呼過去，幾步路里抽空觀察了一下陳實的臉色，瞧見低著頭的陳實被頭髮蓋住的眼睛陰惻惻的。

  自己這會兒坐下好像不太好……

  李成燦打算站會兒，起碼給陳實一點面子。

  陳實這個人，報復心很重的，萬一惹到他，以後再被他使絆子。

  沒問任何一句關於錢老闆為什麼對陳實發脾氣的話，李成燦站在錢瑞恆身側，小聲詢問：「老闆，你電話里說要讓我去送個東西，送什麼，送給誰啊？」

  「坐啊，站那幹什麼，坐下說話。」

  錢老闆又一次喊他坐下，還伸手替他拉了拉凳子。

  李成燦兩邊看顏色，權衡了一下，覺得比起顧慮陳實，還是順從錢老闆更重要，於是順著錢老闆的話坐下。

  然後下一秒就被錢老闆架在火上烤。

  錢老闆又呵斥了陳實一句：「你看看人家李成燦！你再看看你！你就不能像人家一樣給我省點心！一樣都是被警察抓去問話，怎麼人家就沒出么蛾子？」

  陳實不說話，李成燦也不搭腔。

  李成燦並不知道陳實賣了錢老闆的一個賭場。

  他和陳實雖然都在錢老闆手底下辦事，但是定位和地位都有點不一樣。

  李成燦負責的基本上是錢老闆手裡的一些合法的業務，比如那個汽車銷售公司之類的。

  他身上畢竟有個人命案子在，要是讓他再去干那些違法犯罪的事，到時候擔心他萬一被抓了，想著反正要死刑了，不如大家一起死，把所有人都給賣了。

  再加上他也明確地跟錢老闆表示過，自己不想再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了，所以就被錢老闆放在了合適的位置做「心腹」，偶爾幫錢老闆辦一些他不方便親自出面，需要「捂嘴」的事情。

  「你他媽的先在那邊好好反思反思！等我這邊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再收拾你！」錢老闆的手指頭對著陳實指了又指，轉過臉來的時候又是一副和善的樣子。

  錢老闆好適合去學變臉啊。

  李成燦心裡想。

  他這變臉速度真是槓槓的。

  「小李啊，不好意思啊，讓你看笑話了。」錢老闆笑眯眯的。

  李成燦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您有什麼事就吩咐。」

  「這事啊，還是挺簡單的，就是替我送個東西，電話裡面我已經跟你講過了吧？」

  錢老闆說了句廢話，然後遞給了李成燦一個鐵盒子，盒子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李醫生，春華西路淳芳雅苑12棟303，聯繫電話158……

  「你就把這個盒子送到李醫生手上就好了，盒子上是他家的住址。你也姓李，他也姓李，你們還挺有緣分的，所以我想把這事交給你去辦。」

  李成燦接過盒子，答應了一句：「好的。」

  剛要走，屁股剛離開椅子一厘米，又被錢老闆按了回去。

  「哎，你別著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而且人家李醫生忙，這會兒也不知道下班了沒有，你晚點再去。」

  錢老闆說著，手上又拿了兩個新的杯子，倒了兩杯茶。

  自己一杯，李成燦一杯。

  錢瑞恆泡茶的壺和杯子是訂做的，一整套的紫砂壺和杯。

  他不緊不慢地添茶，裝模作樣出品茶的附庸風雅。

  他把茶端給李成燦，小小的杯子裡茶水滿滿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