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大記憶恢復術

  李成燦離開之後，邢大江在訊問室里和艷艷面對著面。

  你問艷艷是誰？

  她是掃黃被抓進來的賣淫女之一，是靜享足浴的前台。

  就是她，喊人把剛挨過李成燦打的馬保富又給打了一頓。

  「叫什麼名字？」

  「我啊，我叫艷艷。」

  「沒問你花名，本命叫什麼？」

  「本名劉艷。」

  「多大了？」

  「二十三了。」

  「身份證號報一下。」

  「41……」

  「你這周歲不才二十一嗎？也不大啊，幾歲開始幹這個的？」

  「早就幹這行了，十五歲就開始了，已經好幾年了。」

  「怎麼想起來幹這個的？」

  「也不是想起來……就是……我媽也是幹這個的，她說她沒本事，干別的養不活我，我也沒啥本事，也不會念書什麼的，上了初中之後不樂意上學，我媽就讓我跟她一起幹這個了。」

  「怎麼到現在這家店裡的？」

  問起這個，剛剛還對答如流的劉艷忽然就開始避重就輕，來了一句，「我是自願來的。」

  「沒問你這個，是誰把你們組織到一起的？」

  「沒誰，我們就是認識了，然後就湊在一起了，大家都是自願的。」

  在劉艷又一次答非所問之後，邢大江翻了翻手裡的筆錄，上頭記著其他幾個賣淫女的回答，統一都是「我們都是自願的，自己來的。」

  邢大江也是看笑了，「呵呵」了一聲，突然變了臉色，「賣淫還搞統一話術是吧？要沒有個組織者中間人，你們怎麼想起來開個店湊到一起的？」

  劉艷似乎並不懼怕邢大江，她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句「嚇唬誰呢？」然後接著死鴨子嘴硬：「就是巧合，碰巧大家同一天在同一個酒店裡面遇到了，問『哎呀我是賣的』，『好巧我也是』，這不就認識了？」

  劉艷的胡說八道叫邢大江瞧著有些惱。

  「好，好，這麼玩是吧？那你們在哪個酒店遇見的？哪一年幾月幾號遇見的？」

  「這誰記得那麼多啊？」

  艷艷又翻了個白眼，這次比上一次更加明目張胆。

  她翹起了二郎腿，尖而細的聲音里滿是嘲諷。

  「哎呦，我這記性不大好，聽說你們當警察的都有個本事，叫什麼大記憶恢復術？警官，你用來看看啊，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呢～」

  艷艷聲音蕩漾，語調輕浮，在警局裡比在家裡還要放鬆一些。

  「大記憶恢復術」，這詞指的是警方的一些刑訊手段，有的時候也被作為違規審訊或者暴力審訊的指代或者戲稱。

  偵查中不可避免要用到一些手段，違規審訊和暴力審訊以前老舊時代還有不少，現在在對程序合規的要求中已經減少了很多了，最起碼邢大江他們這邊是沒有的。

  邢大江當然能聽出來艷艷過於明顯的挑釁，當然不可能慣著她。

  「你也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行，那我換個方式問，你們靜享足浴這家店的實際控制人是誰？」

  「哪有什麼實際控制人啊，大家都是好姐妹！」

  「沒有是吧？」邢大江直視著劉艷，給她眼神壓力，「你知不知道你們店營業執照寫得是你的名字？」

  劉艷滿不在乎，「知道啊，那又怎麼了？」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們只能把你作為是靜享足浴的實際控制人了。」

  「你們說是，那就是唄。」

  「你知不知道作為賣淫場所的實際控制人會有什麼後果？」

  「能有什麼後果？」劉艷以為邢大江是在嚇唬她呢，「嘁」了一聲，「我幹這事都被抓了好幾回了，不就是拘留幾天就放了嗎？能把我怎麼樣？」

  「拘留幾天？」邢大江笑了，「你是法盲嗎？你的那些好姐妹們可能確實拘留幾天就放了，你可不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拘留？」

  劉艷問道，她這才有了一點緊張感。

  原本她一直以為，只不過是拘留而已，她又用不上什麼考公之類的，拘留留案底無所謂，反正出去了還接著做她的老本行，所以這才一直有恃無恐。

  突然聽聞警察說她不是拘留，未知的處罰多少讓她有些懸起了心。

  「普通賣淫確實是拘留，不過吧，你是場所的實際控制人，還要加上容留他人賣淫嫖娼，還有組織賣淫罪。

  再加上你們那邊的帳務我們也查過了，分贓款都是從你的付款帳戶走的，還要算上偷稅漏稅……」

  邢大江掰著手指一筆筆給劉艷數著她即將面臨的罪狀，「嗯……差不多……要判個十七八年吧。」

  「十七八年！怎麼可能！」艷艷驚呼一聲，「這也太長了！你肯定是誆我呢！」

  「我可沒誆你，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反正你是自願的，那些證據上都是你的名字，那就走後續流程，咱們上法庭再看唄。」

  邢大江攤了攤手。

  他確實有嚇唬，誇張的成分，不過也不算太離譜，法條里組織賣淫這種罪嚴重起來單個就能判到十年以上了，更何況還有偷漏稅。

  不過邢大江也清楚，這個不太聰明的艷艷多半不是主事者，她只是被幕後的老闆當槍使了。

  把後果告訴給艷艷聽，讓她自己權衡利弊，離間她和背後控制人的信賴關係，倒也能算是一種「大記憶恢復術」吧。

  「等等！你真沒騙我？」

  「我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這樣，我把法條翻開給你看看。

  你看好了啊，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條規定，組織、強迫他人賣淫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情節嚴重的，十年以上或者無期。

  你們店裡這種情況，人這麼多，肯定算得上是情節嚴重了，而且你還有偷稅漏稅之類的罪名，數罪併罰，不多說，十年肯定是跑不了的。

  怎麼，他們讓你掛名的時候沒跟你說？」

  看完法條，劉艷一下子慌了。

  難不成真要坐牢關十幾年？

  先不談牢里的生活什麼樣，過了十幾年再出來，她都已經年老色衰了，還怎麼幹老本行？

  這要是沒了吃飯的本事，那她出來之後可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