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壯士一去

  馬保富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好久沒喝酒了，昨天晚上喝了那麼些白的，醉得他頭有點疼。

  不過這一覺他倒是睡得很舒服。

  好久沒在一張大床上睡到自然醒了，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沒在車裡，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包子鋪王哥家裡。

  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老馬又想起昨天跟王哥喝酒的時候好像看見老婆翠華了。

  後知後覺的，他又想起來老婆翠華改嫁給了王全義的這件事。

  原來翠華嫁的那個王莊的人就是王哥啊。

  「嘿嘿。」

  老馬傻笑了兩聲。

  老馬心裡也沒有什麼不願意的，甚至還覺得挺好。

  翠華嫁的是個好人，真不錯，這樣他就不用擔心翠華離開他之後在外頭過得好不好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家小明想不想媽媽，以後哪天要是有機會問問小明的話就好了。這麼多年了，也該讓他們母子兩個見一見。

  老馬從床上爬起來，探出頭去，喊了句：「王哥！」

  家裡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連翠華還有王哥的兒子東東好像都不在家。

  確認家裡沒人之後老馬這才想起來，昨天喝酒他和王全義好像還拜了個把子。

  他是哥哥，王全義是弟弟，他這句「王哥」叫的有點不倫不類的。

  曬笑了一下，老馬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回上別人家做客就喝多了住到人家家裡，他也是怪不見外的。

  尿意襲來，老馬四處觀察了一下，快速找到了衛生間。

  上了個廁所，從衛生間出來，老馬這才發現他睡的那間屋的門上貼了張條子。

  紙條上寫著，冰箱裡有包子可以當早飯，微波爐一打就能吃。熱水器也沒關，他要是想洗澡的話，可以在衛生間的淋浴洗，還有一套王全義的沒穿過的衣服放在洗衣機上，能讓他洗完澡換一換。

  老馬不太能確定這紙條是翠華留的還是王全義留的，但那好像都不重要了。

  這夫妻兩個，人都怪好的嘞。

  按照紙條上說的，老馬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除去了身上難聞的酒氣，又把冰箱裡的包子熱熱吃了，這才打算離開。

  臨走前，老馬留下了自己的錢包。

  那裡頭裝有些許現金，零零散散的，加起來大概有二百六十多塊。

  不知道那點錢夠不夠買這一身衣服的。

  老馬想著，拿著自己的車鑰匙下了樓。

  他打算開著車去公安局自首，把肇事逃逸那罪給認了。

  也不知道馬保安撞的那人現在什麼情況，反正賠錢他是沒錢賠的，大不了也就是替馬保安坐牢去了。

  馬保安挺起胸膛，走在前往小區地下車庫的路上。

  這小區還挺大，涼亭裡頭老大爺抱著錄音機聽著戲。

  戲裡唱著：

  「堂無二座，堂面上只好做官人坐，邊上沒有位子的你怎麼關照擺只座頭呢？」

  「陳素貞所講句句是實，倘若洪大人不信，還有殿元公口供單在此。」

  ……

  老馬聽了一會兒，一句也沒聽懂，只覺得這江南水鄉的曲子聽起來和他老家的真不太一樣。

  他以前發達的時候也花錢去聽過戲。其實他聽不太明白，只是去湊個熱鬧。當時他聽的那出好像是叫《霸王別姬》。

  霸王……項羽……

  老馬想起來，在他沒上完的小學裡，他似乎學過有關霸王的什麼東西，好像是「壯士一去不回頭」還是什麼……

  他記不得了，笑罵了自己一句沒有文化，又覺得自己能鼓起勇氣去自首也算是個壯士。

  胡思亂想著，倒真讓老馬走出了點視死如歸的「不復還」的氣勢。

  就是這氣勢沒能持續多久，他剛繞著圈子摸索到地下停車場裡，就被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按在了地上。

  「警察！」

  「不許動！」

  「馬保富！我們現在依法將你逮捕！」

  下巴磕在地上有一點疼，馬保富心裡現在只有一個想法：看來表弟是撞死人了，不然哪會有這麼大的陣仗？怪嚇人的。

  「馬保富？」

  「是我。」

  「你犯的事我們基本都清楚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希望你能識相一點自己交代。」

  「交代！我都交代！是我撞死的人！」

  沒等面前的警察詢問，馬保富就趕緊喊了出來。

  沒想到，喊完之後，他發現那兩個警察似乎有些疑惑。

  邢大江確實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不是趙依萍的命案嗎，怎麼還有撞死人的事？

  「撞死人？你還撞死人了？」

  警察的話，讓老馬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小心翼翼地反問：「前天晚上，我開車……沒有撞死人嗎？」

  聽老馬說到「前天晚上」，邢大江反應過來，這馬保富說的應該是他表弟馬保安的那事。

  邢大江的手指敲敲桌子，「你說的是昨天凌晨三點左右車牌尾號『8F'的車輛肇事逃逸的事情嗎？」

  老馬縮了縮脖子，不太確定地回答：「應該……是吧？」

  「你是想替你表弟頂罪？」邢大江一下子戳破了老馬的意圖：「肇事逃逸的事情，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是你表弟馬保安乾的。他沒撞死人。」

  「你們都查到了？這麼快？」老馬有些不可置信。

  鮑勇臭臉，「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們警方的辦案能力？」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老馬趕緊搖頭，對面前這些警察的恐懼讓他幾乎要縮到桌子底下去，「我的意思是……你們都查到了，那你們還抓我幹什麼？」

  老馬其實沒有任何對警察不尊重的意思，但他那個混亂的語言組織系統讓他的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好像在進行挑釁的樣子。

  「裝傻是吧？」鮑勇把死者趙依萍的照片拍在老馬眼前，「你看看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老馬又沒見過活著的趙依萍，他只見過趙依萍被裝在行李箱裡的那具屍體，還有吳悠放給他看的視頻。

  似乎有點眼熟，可是他又確實想不起來，試探著給對面的警察遞眼神詢問：「這……我是該認識還是不認識？」

  鮑勇都被他這呆愣的樣子給氣樂了，邦邦拍了兩下桌子，「好好說話！問你還是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