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疑點

  在一次次的家暴里，陳實的暈血症狀越來越嚴重。等到他小學快畢業的時候，已經嚴重到看見自己上火流的鼻血都頭暈目眩，在醫院抽個血直接暈倒的程度。

  到陳實上初中的時候，他後爹在又一次吵架、打架的時候失手把他媽打死了，判了六年。

  從那時起，陳實就流落街頭，成了個混混。

  混混嘛，都是分派系的，這一群，那一群，認不同的人當大哥，互相之間看不順眼了約著打群架是很常見的事情。

  打群架哪收得住手，受點傷流點血都是家常便飯。

  但是陳實他暈血啊。

  每次打群架，他一看就同伴流血就昏過去了，率先損失一個戰力。

  他在那群混子裡年紀算小的，因為營養不良，個子也小，還很瘦弱，再加上他又暈血，他那些不講義氣的混混同伴們都嫌棄他菜，很快就不願意帶他一起了。

  他沒錢吃飯，想出去打零工，外頭的那些老闆嫌棄他年紀太小又營養不良，怕他幹不了多少活，還害得自己落個「僱傭童工」，都不願意要他，只願意讓他蹭兩口飯吃。

  蹭飯也不能天天蹭啊，人家老闆一時間看他可憐還能發發善心，可善心還能一直發麼？時間長了誰也遭不住啊。

  又不好直接跟個小孩發脾氣，只能委婉地讓他少來幾回。

  陳實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聽不出來別人的言外之意？可是為了填飽肚子只能厚著臉皮一家又一家的蹭。

  梅姐就是他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當時，梅姐剛開店，營業時為了吸引客人給了很多優惠，原本就有些入不敷出，但是在陳實上門蹭飯的時候還是一次又一次給他上了量最大的套餐，永遠是笑臉相迎，從來沒有過不耐煩。

  偏偏梅姐的做法讓陳實磨鍊出的厚臉皮厚不下去了，那時候他就發誓，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報答梅姐。

  可是他什麼都不會，又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既沒本事，又沒依靠，他要怎麼出頭？

  思來想去，陳實只想到一條路。

  接著去當他的混子去。

  他暈血沒法打架，但是雖然他動手能力不強，可他有腦子啊！

  他可以去當軍師啊！

  年紀輕的小混混裡面沒有軍師這種東西，他要混，就混到牛逼的隊伍里去，混到那種犯刑法的隊伍里去，富貴險中求！

  無人教導，又飽受負面影響的陳實就這麼走了偏門，靠著靈活的頭腦和一股子狠勁，陳實還真如願跟著「大哥」踏上了犯罪的路。

  只不過後面大哥被嚴打了，他躲在幕後，成了個光指使，不動手的中層混混。

  混到了現在。

  這麼多年裡，陳實幹過很多壞事，包括但不限於開賭場、拐賣人口、組織賣淫、放高利貸、敲詐勒索等。

  但他倒確實沒再怎麼見過血了。

  暈血這病，聽說是個心病。

  陳實哪有那閒工夫閒錢去看心理醫生？

  好肯定是沒好的，就是也好久不犯病了，要不是這回莫名其妙多了個「殺人罪」，他估計也想不起來。

  他幹過的事他能認，他沒幹過的事，他能給別人背黑鍋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

  「嘻嘻。」陳實賤賤地笑著，眼瞅著對面的鮑警官到玻璃對面去打電話，又絲毫不慌地等著他打完電話，帶著一張黑臉回來訊問室。

  鮑勇黑臉不為別的，只因為他請人去查了，還真查到了陳實暈血的病歷，還不止是一回兩回。

  要說一個暈血的人能用這種方式殺人……太生硬了，確實不太可能。

  哪怕說他是指使小弟殺的都更能說得通啊！

  「鮑哥，查完啦？」陳實笑得眯眯眼，把手往鮑勇面前一攤，「是不是該給錢了？」

  鮑勇捏了捏拳頭，這人賤的……是真特麼欠揍啊！

  陳實一下子就發現了鮑勇的低氣壓，笑得更開心了，「不會吧不會吧，堂堂一個警察，不會連五十塊錢也要賴帳吧？」

  好不容易壓制住脾氣，鮑勇咬著牙說了一句：「你又沒賭贏，現在又不會放你走，你還要拘留呢。」

  陳實沒當回事，「拘留？拘什麼留？我交個保證金贖自己，不還是能走？」

  呼出一口濁氣，鮑勇回答他：「走什麼走，明天才能走。」

  陳實明顯愣了一下：「憑什麼？」

  這回輪到鮑勇笑了。

  「就憑負責辦手續的人已經下班了。」

  總之，今天晚上陳實要在看守所里度過了。

  陳實的嫌疑一下子洗清了，警方只能轉移目標。

  鮑勇、邢大江還有其他一群加班的同事們湊在一起開大會。

  大家把目前的信息整合起來，討論了半個多小時，還真發現了一些疑點，把這些疑點一一列舉了出來。

  如果現在在排除了陳實的嫌疑之外的頭號嫌疑人馬保富就是兇手的話，那些「證物」上的是怎麼回事？

  它們是真的證物嗎？

  那些痕跡為什麼指向了沒有作案條件的陳實？

  如果馬保富不是兇手，那麼兇手殺了人之後為什麼不想辦法把屍體藏起來，比如扔進河裡之類的，反而把屍體裝進行李箱，並且丟在馬保富的營運車輛上？

  這樣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

  疑點列出之後，不難發現一條線索：有人想通過殺人拋屍、製作偽證的方式陷害陳實。

  基於這條線索，邢大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死者的兒子，吳悠。

  細想之下，假設吳悠才是殺人犯的話，還真的挺合理。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按照死者趙依萍的身體狀況，吳悠這個當兒子的想擺脫這個累贅也不是不可能，完全有殺人動機。

  殺完人之後想嫁禍給陳實，那更合理了。

  吳悠本來就和陳實有仇，如果讓陳實替自己進去坐牢，不但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還能有種復仇的快感。

  作案時間吳悠也是具備的，據吳悠自己所說，他昨天晚上被陳實關在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就發現母親趙依萍不見了，也就是說，那段時間裡他到底在哪，做什麼，沒有其他人能夠證明。

  難道真是吳悠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