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孽緣
2024-09-28 14:09:43 作者: 雲上城橋
三杯酒下肚,這對半路兄弟的感情突飛猛進。
王全義夾了塊烤鴨放老馬碗裡,「馬哥,咱邊吃邊聊,光喝容易醉,多吃點,別跟你老弟我客氣!」
馬保富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把那肥美的鴨子塞了一嘴。
王全義酒精上頭,找了個自己好奇的問題就開聊。
「馬哥,我聽說你坐牢,是因為殺人了啊?看不出來啊,平時感覺你還挺老實的,沒想到你還敢殺人啊?」
「嗐,什麼殺不殺人的,壓根沒這一說。」
老馬嘬了一口酒,手上拿著烤鴨腿就開始啃。十一年沒吃過這麼香的烤鴨了,他啃得滿嘴流油。
「我那……那就是打了個群架……(嚼嚼嚼)……打完就發現死人了……」老馬擺擺手,「我這人……哪可能殺人啊?」
「我就說嘛!老哥這樣子,一看就是個實誠人!當年到底咋回事啊?」
「其實當初那事兒也沒什麼好說的。」
老馬把嘴裡的鴨子嚼嚼吞下了肚。
「你要是想知道,老哥我就給你講講,就當聽個故事了。
你別看老哥我現在好像混的不咋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想當初十多年前我在工地上,你哥我可也是個鼎鼎有名的人物!」
老馬吹起了牛,拿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那時候,在我老家那片只要是個干工的,就沒有不知道我的!我手底下管著三五十號人呢!」
「臥槽,牛逼啊大哥!」
王全義感嘆了一聲,敬了馬保富一杯,「我十多年前還沒開店呢,就是個混小子,給人家建築公司當保安。」
「牛逼也不管用啊,這做人吶,越有良心的越不容易有好報!」
想起從前來,馬保富滿心的感慨。
「我跟你講,我這人吶,就是心眼兒太好了!要是能多沒心沒肺一點兒,日子不知道能比現在好過多少!」
說著,老馬就開始嘆氣。
「唉,做人吶,難啊!」
感慨完之後,老馬才又重新講述了起來。
「那些兄弟們願意跟著我幹活,是信得過我,我總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吧?
所以每次幹完工,不管那些工程老闆有沒有給我結工程款,我都是第一時間給那些兄弟們發工資的,一天都沒有拖過。
我自己當工頭賺得盆滿缽滿,總不能讓他們連口湯都喝不上,你說是吧?」
王全義聽著,十分捧場地點頭。
馬保富又嘆了一口氣,「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實誠,就比如我之前干工程的上家,那個錢老闆,就是個喪良心的。
他回回都拖欠我們工程款。我接了他三回工。每次都給我畫大餅。就沒有哪回真給錢的。
他不給我錢,我就只能從自己褲子口袋裡掏錢給兄弟們發工錢。
你老哥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包工頭,賺錢賺的又不多,天天墊錢、墊錢、墊錢……很快我口袋裡就光了。
我甚至找人借錢,去銀行貸款來發工錢,畢竟那些兄弟們跟著我,我總是不能讓他們挨餓吧?」
聽見老馬借錢發工資的事,王全義不禁讚嘆了一番:「大哥……大哥真的是……好人啊!我以前當保安的時候,那個老闆也不是個東西,經常欠我工資,還不給交五險一金!」
「唉,人好又有什麼用呢?好人沒有好報啊!你沒聽過那句話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老馬又灌一口酒,也算是借酒消愁了。
「你老哥我自認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幹過什麼虧心事,就這樣我還沒個好報,明明沒殺人,還白坐了十年牢。」
「啊?這是怎麼回事?這公家還能冤枉你的?」
「哎,也不怪公家。」
老馬咂吧咂吧,總覺得嘴裡有點苦,抽空問了一嘴:「老弟有煙沒?」
王全義一愣渾身上下掏了掏,頗有些不好意思,「好久不抽菸,我都忘了這茬了。
也是,光有酒沒有煙哪行呢?我以前也抽菸的,當時翠華懷了東東之後,我就把煙給戒了,所以這身上確實沒有,要不我現在下去買一包?」
「哎哎!不用不用!別那麼麻煩了!」
老馬連忙拉住起身就要下樓的王全義,「沒有就沒有吧,吃你的喝你的,還使喚你下去買煙,我哪好意思啊?我也好久不抽菸了,在牢里就給戒了,不抽也沒事。」
把王全義重新按回椅子上,老馬接著給他講。
「反正我那會兒不是借錢發工資嗎?後來四處都借不到錢了,沒辦法,我就只能跟實話跟那些兄弟們講。
結果我告訴他們之後,他們就說要去找那個工程老闆要工錢。我拗不過他們,就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然後呢?」王全義聽得津津有味,連忙追問。
「然後啊,我們好些人就堵到了,那個老闆公司門口去。
本來只是想要工錢來的,誰知道連那個老闆的面都沒見到,那個公司裡面就衝出來一大群人,還是蒙面人,上來二話不說,抄著鋼棍就跟我們打起來了。
誰也不可能光挨打不還手啊?我們就跟那些蒙面人打起來了。」
王全義聽到這裡,渾身一涼。
這劇情,他總覺得有些熟悉。
老馬還在接著說:「打著打著,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死人了,我們嚇得要死,都停了手。停手之後一看,地上橫七豎八躺下了好幾個。
很快警察和救護車都來了,發現真死人了,還重傷了一個,我們就都被抓走了。
當時場面那麼亂,誰也沒看見到底是誰打死的人,反正警察問我的時候,我就說不是我乾的,也沒看見是誰幹的。
我可沒撒謊啊,我講的那可都是實話!我膽子那么小,打人都沒敢使勁,就是在旁邊瞎晃悠!
本來警察也要把我放走的,結果到了最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把我抓回去了。
說是從兇器上查到了我的指紋,甚至還有證人出來指認,說看見就是我殺的人,被打成重傷的那個也算到了我頭上。
人證物證都齊了,我怎麼說都沒用,這不就坐牢了嘛,判了十年。」
聽到這裡,王全義的酒意完全醒了。
被嚇醒的。
這緣分,可真能說得上是「孽緣」了。因為,他就是馬保富故事裡頭「重傷」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