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詢問室外

  老馬進了辦公大廳才知道，門口的協警說得對，今天派出所很忙。

  派出所作為公安局的派出機構需要負責管理承辦管轄區域的諸多事項，包括戶籍管理、人口管理、治安管理等相關業務。

  大廳里現在都是人，取了號排隊，老馬聽了一耳朵，大都是來補辦身份證或者辦暫住證的。

  跟著分流引導，老馬刷了表弟馬保安的身份證，取了個號。

  老馬坐過牢。眾所周知，網約車出過事之後，辦理營運證要求營運司機沒有案底。老馬如果用自己的身份就吃不上這口飯，所以是用表弟馬保安的身份買的車、辦的手續。

  都說外甥像舅，老馬跟他舅長得確實很像，跟表弟馬保安說是雙胞胎也有人信。

  為了不被舉報丟工作，平日裡老馬都用著表弟的身份，除非還要配合人臉識別才用他自己的。

  這次也不例外。

  取號後老馬拎著箱子到二樓詢問室門外椅子上等待。

  今天報案的人挺多，接警民警不夠用了，詢問室也不大夠用。

  做筆錄要全程錄音錄像的，詢問室里有專門的設備，現在都要求標準化，要合法合規，怎麼也不能隨便找個地方將就。

  老馬坐在兩間詢問室大門中間的鐵椅子上，箱子放在了地上。

  雖然那箱子不算太重，但一直拎著也挺累的。再說了，裡面裝的是個死人，老馬也不願意一直挨著，索性放下來歇會兒。

  兩個詢問室的門都掩著，關得不是很嚴。老馬耳朵靈光，能隱約聽見裡頭的動靜。

  左邊那間裡頭正在做筆錄的是一群大學生，報案被詐騙借了網貸，說是有人騙他們做兼職，借一筆網貸給二百塊錢，後續還錢不用他們給，每個月準時打錢給他們還。

  前幾個月當然是都還的，還清了好幾筆小貸，白嫖了千把塊。他們感覺這兼職還挺靠譜，又多貸了幾筆大的，然後那人就失聯了。

  結果就是他們一個個的現在都欠著好幾萬的網貸，天天被網貸機構電話轟炸，徵信花了，也不敢告訴爸媽，只能希望警察叔叔們能把他們錢追回來，好換上貸款，還義憤填膺地希望把詐騙犯抓起來判刑，判得越長越好，最好死刑無期。

  然後被警察們教育要謹防網絡詐騙。

  右邊那間裡是個女人，正激動地講述她抓到丈夫在洗腳城裡洗葷腳的事情，想讓警察把她老公抓起來坐牢，警察正跟她解釋嫖娼不判刑，只拘留罰款……

  正聽著隔壁的八卦，老馬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嚇得一激靈。

  轉頭過去，發現是個瘦條條的年輕男人。

  年輕人十分熱情，呲著嘴漏出一口大白牙，操著一口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沉重聲音。

  「喲呵，大哥，你也是來報案的？」

  比老馬他鄉下二大爺還要低的聲線讓他有些不適，在外邊又不好給別人臉色看，這會兒只能尷尬地敷衍一嘴：「啊，對。」

  可這年輕人仿佛半點也意識不到氣氛的不對，依舊樂呵呵的。

  「好巧啊，我也是來報案的！大哥你貴姓？我叫陳遼，你叫我小陳就行！」

  老馬抽抽嘴角，把箱子往旁邊藏了藏，「我姓馬。」

  「原來是馬大哥啊！咱倆真是有緣分啊！我四姨的表舅的堂哥的孫女婿也姓馬！」

  老馬為數不多的回應激起了這位小陳的話癆之魂，開始止不住地逼逼叨叨。

  「馬大哥你來是報什麼案子的？這年頭還這麼多人來報案，真是不太平啊！我跟你說啊，我早上遇到個怪事，我正開車呢，就在南邊那個高速上，有個女的她跳車啦！

  你不知道啊，早上那一片混亂，有個人把我車子給撞了，撞了也就算了，還來來回回撞了好幾次，氣得我下車跟他理論，結果他就……」

  就在老馬聽得頭疼的時候，一號詢問室里烏泱泱出來了一大群學生，他們嘰嘰喳喳地下樓後，一位女警問：「你們誰是二十號？」

  陳遼舉手：「我是！」

  「叫什麼名字？」

  「陳遼！」

  「進來吧。」

  陳遼得到指示後拍了拍老馬的肩膀，「馬大哥啊，看來我運氣比較好，不用怎麼等，我就先進去了哈，跟你聊天挺開心，有緣下次再聊！」

  老馬心說：可別特麼有下次。

  有了這麼一遭，老馬的緊張倒是緩解了不少。

  他瞅瞅手裡排號的紙條子，上頭寫著「二號詢問室」，又抬頭對了對門牌號……哦，舉報老公嫖娼的這個還沒講完。

  老馬又支著耳朵聽了一點，這會兒剛說到「那我要舉報賣淫窩點！我知道他們在哪！就在……」

  剛要聽見後面報的地址，老馬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嚇得他差點脫口出一句國罵。

  又是那個姓陳的。

  老馬好不容易把嘴裡的髒話咽下去，問：「你咋這麼快？」

  小陳「哈哈」一笑，「警察叔叔說我走錯地方了，應該去找交警，交通大隊在西路，這邊是東路，我走錯地方了。我先走了哈，一會兒人家該下班了，下次再跟你聊！」

  聽見他的話，老馬看了一眼手機，才發現馬上就要十一點半了。

  他已經和趙依萍的屍體相處四個多小時了。

  放下手機，正在老馬思考著有沒有可能被一號室里的警察喊進去的時候，門沒關嚴的一號室里警察的交談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剛才那人他說的早上跳車那個女的，是不是報案說打車在車上看見屍體，早上來做筆錄的那個？」

  「應該就是那個，沒事誰跳車玩啊，還在快速路跳，嚇得好幾輛車追尾了。還好那會兒堵車，要不然車禍更多。」

  「在車裡發現死人，那司機該不會是個殺人犯吧？之前不是也有什麼網約車司機殺人分屍來著？」

  「不好說，有可能。我還聽老李說報案那女的她老公早上被車撞了，逃逸的肇事車車牌號跟有屍體的那輛車車牌號一模一樣。」

  「真的假的？該不會就是同一輛車吧？司機殺了人跑路的時候撞的人？」

  「像。車牌號和司機都已經查出來了，那司機好像是叫馬……馬什麼來著……哦對，馬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