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2024-09-28 13:54:56 作者: 唐七
這是成玉在九重天上待的第十夜。她閉著眼,卻並未睡著。她找粟及仙者打聽過,知曉天上一日,便是她父母所在的那處凡世一年。依照天規,新飛升的小仙需在文試合格後才有機會前往凡世。文試是在二十五日後。也就是說,待爹娘垂垂老矣,她才能有機會入凡再見他們,而那說不定會是她此生最後一次見他們。成玉揉了揉發酸的鼻,悶悶地翻了個身。
便在這時,她聽到有誰推開了她的門。接著是一陣未做掩飾的,但並不急躁的腳步聲。成玉睜開眼,借著星光看向帳外。來人抬手撩開床帳,在與成玉睜開的眼對上時,停下了動作。
成玉望向青年,微微抿住唇,只覺此刻情景,竟像是十日前那夜的再現。
十日前,凡世。
那是她出嫁的前一晚。
大魏朝百分之九十八的新嫁娘都會在出嫁前夜失眠,但成玉沒有。因為她要嫁的人是同她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韋照。韋照家和他們家是鄰居。韋照當忠武將軍的爹和她當戶部侍郎的爹是過命的兄弟,韋照的娘和她娘是嫡親表姐妹。韋照他們家和韋照這個人,都沒法帶給成玉什麼壓力,所以雖然翌日便要出嫁,她的睡眠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入夜一挨著枕頭,人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她有點口渴,想喚貼身丫鬟青果給她倒杯水。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房中不知何時亮起了燈。睡在床前的青果不知哪去了,一位美如冠玉的白衣公子面無表情坐在竹燈旁,正垂眸看著她。
魏朝的男女之防雖沒前朝那麼嚴,但女兒家的閨房也不是男子們可入的。少女們若是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要尖叫的。
但成玉沒有尖叫。她坐起來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見過青年,兩次。
一次是她七歲時,一次是她十五歲時。
七歲那年春,成玉跟隨幾位表姐去城外的白頭山看梨花。不知怎的,進山沒多久,便和表姐們走散了,一個人迷迷糊糊轉到了渺無人煙的梨林深處。畢竟人小,意識到自己迷了路,她也有些怕,正著慌之際,忽發現前面有座被梨枝擋住的小亭,小亭中似有人影。
成玉試著往前走了幾步,轉過視野盲區,見那亭中確有個青年。青年玉帶白袍,倚亭柱而坐,垂眸懶淡地翻著書,側顏如月生輝,不是人間能有的顏色。那一瞬間,成玉只覺天地都靜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想著也許可以去跟青年問個路。於是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轉過了兩株梨樹。這時,她才發現她和青年所在的那座小亭之間竟還橫亘著一條小河。
那河不算寬,可她是個小人兒,是過不去那河的。她站在河邊,想了想,提起嗓子,「哥哥,哥哥」地朝數十丈外的小亭高喊了幾聲,企圖引起青年的注意。可青年像是沒有聽見,只兀自翻著書,並沒有向她看來。成玉有些泄氣。不過好歹,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待在這鬼地方,倒是沒方才那麼害怕了。
悶悶地在河邊坐了一會兒,身後隱約傳來表姐們呼喚自己的聲音,成玉趕緊回聲相和。
沒多久,表姐們便循著她的回聲一路找了過來。
表姐們被嚇壞了,膽子最小的七表姐撲上來抱著她就開始哭。
表姐們帶她離開時,成玉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小亭,但亭中已無青年身影。
再次見到青年,是在八年後。
八年後,她十五歲。十五歲的她陪同娘親去京郊的千佛寺禮佛,夜裡留宿在寺中。睡到半夜,她被簌簌落雪聲吵醒,再睡不著,便取了斗篷和風燈,去檐廊下觀雪。行到中院的月洞門處,忽聞住持禪師所居的隔壁院傳來推門聲,她好奇抬頭,目光穿過一簾夜雪,正撞上推門而出的青年。
月色清澄,雪光皎潔,辨清青年面容的一瞬,成玉驀地握緊了手中的風燈。
青年抬目,也看到了她,但他的目光只是很平淡地自她身上滑過。待成玉回過神來,青年已離開禪院,向外院去了。
時光未在青年身上留下一絲痕跡,那如玉之顏仍與當初別無二致。
明明當初只遙遙見過一面,她卻一直記得他,以至於八年後再遇,她一下子便將他認了出來。成玉自己也覺不可思議。她雖然記性好,但小時候的很多事她都忘了,青年不過是她幼時偶然碰到過的一個陌生人罷了,為何自己會將他記得那樣牢,她也無解。她只是,就那樣記住了。
成玉呆呆地站在月洞門內,許久後,抬手按住了胸口,仿佛這樣做就能使胸腔內那顆跳得亂七八糟的心平靜下來。彼時,她並未深思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只是個還未開竅的十五歲少女,還以為自己會如此,是因太過驚訝之故。又想,青年半夜還在住持房中,定是與住持論法來著,那如此說來,青年也是個修行之人了,怪不得駐顏如此有術。
成玉一直覺得,她與青年之間,只是她單方面記得他,他是不曾留意過她的。所以出嫁的前一晚,她半夜被渴醒,見他靠著竹燈坐在自己床前,她第一反應是她在做夢。
那時的成玉已是個新嫁娘。作為新嫁娘的她被迫接受了喜嬤嬤一個月教導,已不再那麼無知,大概也有點開竅了,對於自己居然會在成親前夢到陌生男子感到非常震驚。「難道我是不想同阿照成親嗎?不會吧?雖然阿照他有時候是很煩吧……哎,他有時候真的很煩,巨煩。」她在心裡嘀咕,又瞄一眼她以為是幻覺的青年,「都怪阿照他長得不算頂好看,要是他能長成這個哥哥這樣子,就沖他這張臉,我還會煩他嗎,當然一輩子也不會煩啦。不過他哪裡有長成這樣的福氣,哎,我也沒有福氣,算了,還是繼續睡吧。」這麼在心裡嘀咕一通後,她半眯著眼又要躺下。
青年卻忽然靠過來攬住了她的腰,阻住了她滑進被窩的動作。她聞到了濃郁的酒香。她原本便不算清醒,被酒香一籠,更是頭暈。青年的手移到了她的背部,她輕顫了一下。這究竟是個什麼夢?她試著推了下青年,沒推動,反倒換來了青年更為用力的攬抱。
他在她耳邊開口了,聲音微沉,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耳廓處,弄得她有些癢。「阿玉,我來帶你走。」他道。說著這話時,他空著的那隻手撫上了她的唇,她還沒反應過來,口中便被餵進了一粒甜甜的像是糖塊的東西。糖塊滑落入喉,排山倒海般的困意襲來,睡過去的那一剎那,她只覺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
再醒來,她便登了仙。
來南天門接引她的是粟及仙者。
粟及仙者將暈乎乎的她從祥雲上扶下來,告訴她,這裡是九重天,她這是飛升了,一般凡人飛升,都需靠修行歷劫,像她這樣被神仙餵了仙丹飛升的,之前九重天上還從未有過。她這才知道,青年竟是神仙,餵她的糖塊竟是仙丹。可青年為何要餵她仙丹、令她成仙?粟及仙者含糊回她:「咳咳,可能因為人各有命,你命中注定就要當神仙。」
連宋將她安排在元極宮中,派了天步仙子照顧她,還指了粟及仙者給她補習功課。關於她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很妥帖,但上天這十日來,她卻一次也沒見過他。天步仙子善解人意,自發與她解釋:「殿下會助姑娘飛升,是因姑娘身負仙緣。但於紅塵中引導姑娘開悟、修行,才是助姑娘登仙的最好方式,似殿下這般直接餵姑娘仙丹……未免有些簡單粗暴,天君對此不甚滿意,責令他閉門思過,所以這些日子殿下才未來看姑娘。」天步的解釋不可謂不合理,她也沒什麼好懷疑的。
今夜,此刻,在這夜半時分的熙怡殿,她終於在上天后首次見到了這位將她提上天來的三殿下。
星光暗昧,為整座寢殿鋪上了一層幽影。青年單手撩起床帳,將流水一般的綢帳掛到一旁的玉鉤上。
成玉坐起身來,望向青年,率先開口:「這麼晚了,三殿下你來……」她微微偏頭,有些困惑,「是又要來餵我什麼東西嗎?」
青年的手停在玉鉤處,頓了頓:「聽說你這幾天不開心,我想或許帶你去見見你父母,你心情會好點。」他瞥了她一眼,「當然,見了之後還要回來。」
「啊?」成玉愣了片刻,反應過來青年的意思後,她睜大了眼,「可……這有違九天律例不是嗎?」
青年坐下來,翻手化出顆巴掌大的明珠:「你才上來幾日,就知道這麼多九天律例了,看來二十五日後的通識考試我不必再擔心了。」這麼說著,他順手將珠子放進了一側的白玉風荷燈燈碗,房中立刻明亮了起來。
成玉抿了抿嘴唇。
青年看她這模樣,笑了笑:「還是想下去的吧?」
成玉捏著被角:「當然是想的。可,」她微微皺眉,煩惱道,「可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呢?」提出這個問題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像是被什麼點醒,想了一瞬,忽然問青年,「若是被發現了,會罰我再回去做凡人嗎?」
青年的神情原本很溫和,就像是白頭山上梨香浮涌的春水。成玉眼睜睜看著那春水快速流過夏秋二季,進入凍期。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她張了張口,但不知該如何辯白。
青年迎著她的目光,看了她許久,而後問她:「阿玉,是不是罰你回凡世,你會更開心?」
青年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成玉卻感到了一種隱蔽的憂傷,那憂傷使她無法表露本心。「我,」她咬了咬唇,將目光別向一旁,「我只是……只是很想念我爹娘。」
她感到青年靠近了些許。她聞到了奇楠的香味。初香中的花木香似一片森林包裹住她,而後林中落了雨,洗去了花木溫潤的香氣,只留下一種月光般的甜涼。令人沉醉的甜涼氣息里傳來青年低而輕的聲音:「那我每天都帶你回去看一次你的父母,直到他們步入輪迴。你留在這裡,可以嗎?」
她是清醒的,她很確定。她沒有辦法拒絕,她也很確定。
連宋當夜便帶她去了凡世。
凡世已是十年後。
回到故土,她才知曉,她於成婚前夜飛升之事在整個魏朝都很有名。百姓們想像力豐富,為她編撰了不少傳說。傳說里,她原本便是九天之仙,因她父母在她下界歷劫的某一世曾對她有恩,她為報恩,才下凡來做了他們的女兒。但身為神仙,豈可與凡人結親,故在成婚的前一夜,她踏祥雲重回九天了。
她已是出世之仙,不宜再與至親相交。故她並未出現在父母面前,只是在他們不知曉之處遙望著他們。或許當日失去她時,父母是哀痛的,但時光是個好東西,十年過去,失去愛女的悲傷已逐漸被流逝的光陰撫平。他們又有了一個女兒,那小女孩看著有三四歲了,眉眼有些像她。她難以放下爹娘,很重要的原因是害怕父母陷入失去她的苦痛中難以走出。那夜,看著他們抱著她的小妹妹沿著紋波橋賞花燈,臉上的笑容安謐而幸福,她忽地便釋然了。
她還去看了韋照。韋照並未娶妻,但納了幾房妾室。坊間傳聞,說韋四少曾跪在韋家祠堂里向列祖列宗陳情,道成氏小姐乃他畢生摯愛,摯愛雖已離去,然他此心依舊,今生他絕不會再愛上旁人,也絕不會再娶妻。坊間覺得這故事很感人,還有才子將其寫成詞曲供歌女傳唱,但成玉實在難以流下感動的淚水,她很明白,那小子不過拿她當藉口,不願娶個正妻管束他罷了。
連宋領著她在凡世待了十五日。十五日,正好是九重天上的半個時辰。
臨離開凡世那夜,天上星光璀璨,他們都沒什麼睡意,於是待在屋頂上看星星。
在一起同進同出了半月,成玉覺得自己和這位殿下已很熟了,兩壺暖酒入喉,便有些口沒遮攔起來。
「粟及仙者將我從雲毯上接引下來時,我想過你為什麼要將我提上九重天。」她抿住唇,「我覺得你是見色起意,因為在凡世,大家都說我長得很好看。」天上星光清寒,人間霧色瀰漫,她微微偏頭,酒壺緊貼住臉,將臉頰壓出了一個可笑的弧度,她渾然不覺,「不過進入南天門後,我就知道我錯了,凡人里我雖然算長得不錯,但和天上的仙子沒法比。對不住,誤會了你。」她笑起來,像是覺得自己很離譜,眼睛微彎,輕輕搖了搖頭。
四品侍郎家的小姐,若生得太過美貌,其實並非好事,天道給予她這副比本相黯淡了數十倍的面容,其實是對她的一種保護。雖然喪失了那般堪稱殊勝的美貌,但她仍是她,笑起來時,眼角眉梢仍漾著他熟悉的天真和靈動。他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未在意,借著酒意緩緩繼續:「粟及仙者說我挺適合當神仙的。我原本還在想,怎麼會呢,我凡心這樣重。可如今看來,倒是他比我更懂我。我可能也不是凡心重,只是很牽念凡世的這些人,怕他們在失去我後過得不好。而如今,我已明白,他們已不再需要我了,我也不再屬於這裡,所以我想,我可以安心回九重天上了。」
「他們不再需要你了,你也不再屬於這裡,這會讓你難過嗎?」青年終於開口。
夜是冷的,酒壺卻是暖的,將她瓷白的臉溫出一點櫻粉色。「正是因為不難過,」她嘆息似的道,「我才覺得,可能我的確如粟及仙者所言,很適合當神仙吧。」她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等等,這是不是就是粟及仙者常說的『開悟』?」
青年沒有回答她。半空忽然響起鴿哨般的嘯鳴,下一刻,七彩的煙花在他們眼前炸開。成玉的注意力被煙花攫去。百枝蓮、夜會草、萬壽燈、吊鐘、香雪蘭……在她面前盛開的每一朵煙花,她都能叫出它的名字。但青年的視線卻不在煙花上,而是落在了放煙花的人家的庭院中。
他們坐得足夠高,因此能瞧見那是戶正辦著迎親喜宴的人家。青年忽然問她:「如果那晚我沒有餵你仙丹,你是不是就會嫁給那個韋照?」
這時候問這個問題,倒是很應景,她沒有想太多,只以為他是隨便找了個話題和她閒聊,於是也閒聊似的回他:「是吧,我們一塊兒出生,一塊兒長大,再熟悉沒有了,嫁給他,也算一樁好婚事。」她的回答夾雜在煙花的爆裂聲中,她不確定他是否聽清了。
他應該聽清了,因為他很快問了她第二個問題:「你喜歡他嗎?」
喜歡?成玉愣了一下。同韋照,自然談不上什麼男女之愛。不過連宋當然不會問她對韋照是否有男女之愛。那單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她還算是挺喜歡韋照的,於是她聳了聳肩:「還算可以吧。」
「你喜歡他什麼?」這個問題依然問得很快。
「其實我娘覺得阿照他有點吊兒郎當不著四六,不夠穩重。」她想了會兒,慢吞吞地回,「但我覺得還行吧,太穩重了,也和我玩不到一塊兒去。他整天樂呵呵的,萬事不過心,和他一起玩,一點兒壓力都沒有。」她邊說邊想,最後總結,「總之,阿照他是個易於接近,又溫和的人,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煙花散盡,只在空中遺下縷縷灰煙。熱鬧之後的寧靜會讓人覺得格外孤寂。
這一次,青年沒再很快開口,直到半空的灰煙落下,硝石的味道被風帶走,才低聲道:「你現在喜歡那樣的,是嗎?」
這話有點怪怪的,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乾巴巴地笑了笑:「好相處的人大家都喜歡吧。」
「這樣嗎?」青年收回遠眺的視線,微微垂眸,像是思考,片刻後,他道,「我明白了。」說著站了起來,又遞手給她,「太晚了,下去吧。」
他到底想通了什麼,她完全沒有概念,只覺得這場對話稀里糊塗。見他伸手想要拉她,她後仰了一下,避開他的手:「我自己可以。」說著單手撐住屋脊,手腳一併用力,逕自站了起來。
青年垂眸,目光掠過自己的手:「阿玉,你覺得我是那種不易接近,不好相處的人,是嗎?」
成玉嗆了一下。她有些心虛。避開青年的手,不是因她不想同他變親近,而是因她對他有不軌之心。她怕離他太近了,她難以隱瞞住。那些不能宣之於口的小心思,在她心中由來已久,只是她最近才察覺到。九天律例她背得很熟,自知任其發展挺危險的,既然決定了要待在九重天,她就不能給自己和青年找麻煩,所以她才會躲。
可她也不想讓連宋誤會,因此她很快解釋道:「不是你的問題,呃,怪我,我比較慢熱。」然這解釋好像並沒有使青年的心情好一點。但她也實在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為難,青年主動道:「算了,那也沒什麼。」
她悶悶嗯了一聲,只覺今晚這個結尾糟透了,她完全不想再在這屋頂上繼續待下去。
她急切地踩著瓦片往下走。
「她們沒有你美。」她突然聽到青年在她身後這樣說。
「什麼?」她疑心自己聽錯了,不禁回頭。
青年看著她,神色很平淡,仿佛說出的話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方才,你說九重天那些仙子比你美,忘了告訴你,我不覺得。」
成玉愣在了那裡。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忽然湧上了許多畫面,一幀幀一幅幅,全是這十多日來青年對她的額外照顧。那些雁過無痕的溫柔,和此時這樣仿若不經意的讚許,於她而言,皆是她需花費很多力氣去抵抗的撩撥。
她也聽過他不少傳言,知他是個花花公子,所以在心臟狂跳之際,她也在思忖:也許他只是輕浮地隨口一說,而我卻為此如此失態,是不是太沒有見識了?這麼想著時,她感到有些遺憾和難過。
原來這就是花花公子嗎?韋照其實也是個花花公子,但韋照就沒有這樣的功力。她想。韋照偶爾也撩撥她,那時候她總想打他。但青年不一樣。雖然她也說不清他們到底哪裡不一樣。
她撫住滾燙的臉,轉過身匆匆回了句:「啊是嗎。」來不及聽青年的回答,便逃也似的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