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我死的可真好
2024-09-27 14:54:34 作者: 一碗佛跳牆
蒼溟和青嫵回來後,算得上一刻沒有『閒著』。
蒼溟與謝疏一起去了定國公府,見了謝韞,謝韞如今已近耄耋之年,算得上高壽。
在見到蒼溟後,他禁不住老淚縱橫,只一個勁握著蒼溟的手,說著「好好好」。
一家人用完飯後,謝韞精力不濟,坐在軟榻上便要盹兒了過去,只是睡著前,還在對蒼溟說:
阿硯,我夢見你阿娘了。
待謝韞睡著後,蒼溟替他蓋了薄衾,這才與謝疏一起出來。
「如今人族氣象與以前大為不同,以你的能力,應該能讓舅舅駐顏不衰。」蒼溟看了眼謝疏。
謝疏笑了笑:「父親他想自然老去,生老病死本就是場循環圓滿,卞城王那邊想請父親下去後擔任典吏,他老人家覺得眼下清淨閒適的日子格外珍貴。」
謝疏說著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睨了蒼溟一眼:「他現在無病無痛,只是身體正常衰老了些,若吃了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豈非還沒下去就要提前賣命。」
嗯,這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得出的血淚教訓了。
蒼溟短暫沉默:「大舅舅老謀深算。」
謝疏輕輕哼笑,又與他說起謝閒和謝翎。
謝閒這位二舅舅倒是一如既往的閒,如今閒雲野鶴到處遊玩,身子骨硬朗的很。
謝翎卻是入了鎮魔司,不在京中,去了漠西那邊。
說起來,穆英和霍毅也在漠西。
「宮內應該也收到消息了。」謝疏道:「新帝應該會來求見。」
蒼溟頷首,他也想見見如今的新帝,算下來那孩子該是他的堂弟?
「去見見徽王吧。」蒼溟道:「那孩子若要來求見,就去徽王府上。」
蒼溟頓了頓,笑道:「他不是快死了嗎?去送他一程也好。」
謝疏看他一眼,總覺得這傢伙說這話時心肝都在冒黑水。
謝疏搖了搖頭:「你現在這樣子,十成十的蕭沉硯,真該叫小嫵來瞧瞧你這壞心眼的模樣。」
蒼溟臉上的笑收斂了些,認真看向他:「她這幾日恐怕不想見我,阿疏願幫我將她找來?」
「不願。」謝疏扭頭就走。
讓他生生死死都當驢不說,感情鬧彆扭還找他,當他那麼閒嗎?
……
蕭沉硯尚在人世的親人其實不少,但真正有點感情的,也就那幾個。
徽王這個四叔,勉強也在其列吧。
在大是大非上,徽王沒什麼毛病,就是年輕時三妻四妾,生了一堆子嗣。
他對子女一貫是不錯的,快死了,床邊也不缺人盡孝。
只是他浪子回頭的太晚,聞夫子(徽王妃)毅然決然與他和離,別人都是年輕時吃那愛情的苦,他倒好,人到中年苦味翻倍。
曾經為了挽回聞夫子,他毅然決然減肥,變瘦變美了點,但現在,他躺在加大加寬的床榻上,宛如一座肉山,連喘氣兒都困難。
五官被肥肉擠到了一起,加之年紀大了,那肥肉還松垮垮的,別說好看了,光是聽他喘氣兒都覺得費勁兒。
如今的新帝雖是徽王之子,但並未加封徽王為太上皇,這也是徽王本人的意思。
這會兒他好不容易睡著,伺候在旁的大兒子和三兒子這才退下。
徽王渾渾噩噩間,聽到人喚自己。
「四叔。」
徽王掀開沉重的眼皮,瞧見一張金質玉相的俊臉,下意識道:
「本王年輕時,也是這樣風華絕代啊……」
旁邊立著的謝疏:「……」人雖老了,但還是如此自信,不愧是徽王。
「四叔還真是絲毫未變。」蒼溟輕聲道:「除了份量。」
徽王眨了眨眼,終於清醒了過來。
「硯?你是叔的硯兒?」
「硯兒啊……四叔終於盼到你了,四叔——」
徽王太過激動,雙眼一翻,撅了。
下一刻,一道胖胖的虛影從徽王肉身里飄出來,對著蒼溟的腿就是豬突猛進。
蒼溟也沒動,由著他抱大腿。
「硯兒啊,你個狠心人兒啊,你一聲不吭就走了三十年,三十年啊!」
「你知不知道你四叔我這三十年是怎麼活的啊,四叔我心裡苦啊~~~」
蒼溟笑看著眼前這一大坨,聲音溫和:「知道啊。」
「你不知道啊四叔我嗝兒——啥?你、你知道?」
胖徽王停下抽噎,震驚抬頭。
「你知道你還不管我?!硯兒啊,你的心肝呢!四叔我的心拔涼拔涼……」
胖徽王下意識錘自己心口,後知後覺身上輕飄飄的,他低頭一看,自個兒是半透明的。
再一扭頭,自己那一大坨胖胖的身體還擱床上擠著呢。
徽王嘴唇一哆嗦,「我、我、我人這就沒啦?」
謝疏:「屍體還熱乎著,徽王殿下此刻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他頓了頓,「再挺三天,不成問題。」
徽王肩膀一垮:「就三天那我還還魂幹嘛啊,我都多少年沒下過地了,四肢都躺退化了!」
他說完,精神一振:「我覺得我現在渾身輕鬆,鬆快的都可以上天了!」
「我死的可真好。」
蒼溟看著徽王那胖的五官都擠一起的臉,眼神卻是柔和的。
他為人時,親友也只有那幾個。
徽王這便宜四叔,雖是個德行有缺的,但也的確是他所剩不多的長輩了。
「四叔真不想活了?」
「不活了不活了,你四嬸不愛我後,我活著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啊,多情卻被無情惱,情煎人壽,你四叔我這一生,真愛過、被傷過,但我無悔!」
聽著徽王那自信的純愛發言,蒼溟和謝疏都沒吭聲。
就……挺替聞夫子覺得晦氣的。
謝疏聽不下去徽王那些自說自話,便先出去了,順道將徽王薨了的好消息……咳,不是,將這喪訊告知他那些兒女,也得往宮裡說一聲。
倒是蒼溟極有耐心的聽著徽王在那兒賣慘。
謝疏回頭看了眼,彎眉淺笑,低喃道:「還真是……不管當人還是當神,都喜歡看別人倒霉時的樣子。」
惡劣的很。
他朝外走了沒多久,背後出現一個渾身純白的小姑娘,就那般掛在他脖子上,一甩一甩的。
正是白雪。
「你也怕他?」謝疏偏頭看了眼妹妹。
自他也成了鬼後,白雪越發與他形影不離。
聽說『蕭沉硯』孤零零一個人,沒人迎著回家,小姑娘還熱忱的催促他說要去接人皇哥哥,等看到人後,她又躲起來了。
白雪:「現在的人皇哥哥很壞,他比當人時的人皇哥哥更愛欺負小孩。」
「他欺負過你?」
「沒有哦,但是筆小圓偷偷告訴我的。」白雪皺巴起小臉。
謝疏失笑。
屋內,徽王賣了半天慘,見好大侄都不為所動,那表情饒有興致的。
他感覺自己仿佛死了一齣好戲似的。
「硯兒啊,你看四叔我死都死了,你能不能動動手指頭,幫四叔我變回年輕時丰神俊朗的樣兒啊?」
徽王眼巴巴道:「我想死後體面點。」
蒼溟:「然後再去糾纏聞夫子?」
「什麼聞夫子,她是你四嬸……」徽王聲音越來越低,苦哈哈道:「我就去見她最後一面,成不成嘛?」
蒼溟似笑非笑,沒回答這個問題。
徽王被他瞧的發憷,委屈湧上心頭,「硯兒啊,你心肝咋就那麼硬啊!」
「前段時間我夢見大哥,枉我還替你在他跟前說了那麼多好話,嗚嗚嗚,你太讓四叔心寒了……」
蒼溟笑意漸淡,眼中暗芒一閃而過。
「你夢見過我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