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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惡狼已至,蠹蟲將死

2024-09-27 14:54:34 作者: 一碗佛跳牆
  朝天殿。

  文武百官爭執不休。

  太子一意孤行要即刻處死雲後行與王生一干人等。

  大理寺卻上奏,暫緩雲後行死刑,重查鎮國侯謀逆一案。

  「荒唐!那所謂的認罪書真假難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無非是雲後行罪加一等。」

  「鎮國侯府當年在北境戰敗,致死十萬將士身亡,本也該以死謝罪!」

  「好一個以死謝罪。」謝疏一身緋衣出列,冷睨向諫言的吏部侍郎:「若非雲後行拖延糧草,延誤軍機,豈會使十萬忠骨戰死邊疆。」

  「鎮國侯府滿門忠烈,忠骨蒙辱,此事若不徹查清楚,豈非寒了滿朝將士之心。」

  「吏部侍郎此言,大有亡我大雍之心,實乃奸佞!」

  吏部侍郎臉色驟變:「謝疏小兒,你少出言栽贓!那認罪書被人拋灑得滿城皆是,其中擺明有鬼,區區白紙黑字,如何算是證明,你大理寺就是這麼斷案的!」

  「白紙黑字做不得真,若是雲後行親手寫下的血書呢。」

  謝疏聲音一出,滿朝皆靜。

  坐在殿上一直揉著眉心的太子也睜開眼,神色莫測的看向下方。

  謝疏自懷中取出血書,太子眉心一跳,小太監快步取來血書呈上。

  太子只掃了幾眼,確認的確與市井裡傳出去的認罪書內容一致,心頭怒意又漲了幾分。

  他看向謝疏:「謝少卿,這血書既在你手中,為何不早早交於朝廷,京城中的那些認罪書,也是你所為的不成!」

  謝疏握笏垂首:「殿下明鑑,臣昨夜才從出雲觀返京,此血書乃是入城時,被人繫於箭矢之上射來。臣拿到此血書時,身旁還有龍威軍可作人證。」

  太子眼角一跳,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征西大將軍霍毅。

  也就是說,這封血書,武官一脈怕是全都知情了。

  「霍將軍,謝少卿之言可屬實?」

  霍毅出列,剛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確有其事。」

  太子目色陰沉。

  殿內氣氛一時凝重到了極點。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鎮國侯府若只是簡單蒙冤倒也罷,反正雲家人和穆家人基本都死絕戶了。

  問題的關鍵是,當年的鎮國侯府和先太子情誼深厚,先太子被褫奪太子之位,背上謀逆之罪,其中的一條罪證就是與鎮國侯府勾結。

  一旦鎮國侯府翻案,接下來的,豈非就是先太子謀逆的案子?

  若非當初先太子謀逆,東宮自焚,蕭沉硯被褫奪皇長孫身份,哪有如今這位太子爺上位的可能?

  眾朝臣內心五味陳雜,覺得荒唐之餘,又有種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的感慨。

  厭王在北境蟄伏十年,此番回京,就預示著風雨將來!

  就在這時,殿外一聲急報:

  「厭王到——」

  殿中眾臣一驚,下意識回頭。

  太子更是險些從椅子上起身。

  眾目睽睽之下,高大的身影邁入殿中,頭束金冠,腰佩玉帶,一襲玄色朝服,更顯龍章鳳姿。

  男人從容不迫的走入殿內,淡聲見禮:「臣,蕭沉硯,拜見太子。」

  見禮完,他徑直走到武官一列,就立定不動了。

  眾朝臣神情各異。

  太子眸光也變幻不定,下意識將屁股往後挪了些,直到將椅子坐實。

  他人是坐實了,內心卻控制不住發緊。

  「厭王今日總算捨得上朝了?」太子聲音冷沉。

  蕭沉硯神色如常:「日前臣身體抱恙,多虧太子賜婚,臣喜得賢妻,身子也漸好了。」

  這話等若是扇在太子臉上的一巴掌。

  一切都是從那場賜婚開始的。

  吏部侍郎見太子臉色不好看,當即道:「雲後行乃厭王妃之父,他罪行累累,夷三族都不為過,厭王妃乃是他的女兒,如何稱得上一個賢字?」

  蕭沉硯睨向此人:「若稱不上『賢』字,那太子給本王賜這一樁婚事作甚?」

  吏部侍郎臉色漲紅,武官那邊更是有人嗤笑出聲。

  太子狠狠瞪了吏部侍郎一眼,開口道:「厭王妃既已嫁給厭王,自然與雲後行再無瓜葛。」

  吏部侍郎連連稱是。

  然不等他退下,蕭沉硯再度開口:「吏部侍郎有句話倒也沒錯。」

  吏部侍郎一驚,心道不好。

  「若非太子殿下賜婚,雲後行與本王還成不了翁婿,他犯下累累罪行,不知情者,還當太子與本王都與他乃一丘之貉。」

  「為證本王與太子的清白,臣請太子下令,將雲後行一查到底。」

  霎時間,太子如被架在火柱上炙烤。

  吏部侍郎面色發白,不敢抬頭去看太子的視線。

  太子若不徹查,等於承認他和雲後行有勾連,這一切,全都壞在那一場賜婚上!

  氣氛正僵持之際,一個白面公公走了進來。

  來人赫然是皇帝身邊的近侍王公公。

  「傳陛下口諭。」

  四字落下,殿內眾臣跪下聽旨,太子也自龍椅上起身,跪下聽宣。

  「雲後行、王生等奸佞禍亂朝綱,貪贓枉法,推出午門外凌遲處死,其餘從犯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家眷及三族發配流放。」

  「雲後行貪墨髒銀巨大,令厭王協同大理寺,務必在十日內追回,十日後不見贓銀,便依軍法處置。」

  口諭宣完後,眾臣靜默,神情各異。

  太子卻是在心裡長鬆了口氣。

  王公公看向蕭沉硯的方向,「厭王殿下,陛下特意開了恩旨,此番雲後行犯下之罪,不涉及厭王妃。您還不接旨嗎?」

  男人的聲音淡淡響起:「臣接旨,謝主隆恩。」

  王公公鬆了口氣,宣旨完後,就回老皇帝身邊伺候了。

  這旨意下來後,太子一脈的官員都渾身一輕,面露得意。

  陛下不理朝政,醉心長生,此次這件事雖驚動了他,但萬幸,陛下還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直接賜死雲後行,替鎮國侯府翻案這事兒就再無可能。

  要在十天之內追回雲後行貪墨的那些髒銀更是不可能,這樣一個燙手山芋砸下來,他們等著看蕭沉硯的好戲。

  甚至於,這些天太子為了把自己從貪墨的事裡摘乾淨,不斷籌措銀兩的困局也被解開了。

  只需拖上個十天,還怕沒蕭沉硯好果子吃?

  「陛下既已下旨,今日早朝便散了吧,厭王,本宮可等著你的好——」

  太子話都還沒說完,就見蕭沉硯扭頭就走。

  瞬間,太子的臉漲成豬肝色,氣的拂袖離去。

  好你個蕭沉硯,本宮就等著看你十日後拿什麼交差!

  眾朝臣見狀也紛紛退朝。

  蕭沉硯本就雷厲風行,走路自是比那些朝臣要快上不少。

  下朝後,文武百官或獨自離開,或三五成群。

  但從朝天殿出來,不論是去上值還是出宮,都得經過玉照門。

  然後,百官都瞧見,先一步離開的厭王殿下就立在玉照門前。

  吏部侍郎史元正與同僚低聲竊語,就見身邊的官員臉色唰得白了,哆哆嗦嗦指著前方。

  他下意識望過去,笑容就僵在臉上了,男人高大的陰影籠罩他。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厭、厭王?」史侍郎結結巴巴,「你要做什麼?」

  蕭沉硯目光叵測,居高臨下看著對方:「侍郎姓史?這張嘴的確臭不可聞。」

  史侍郎憋紅了臉,懾於蕭沉硯周身氣勢不敢吭聲。

  謝疏徐徐走來,身旁是大理寺的同僚,見狀大理寺的人都瞪圓了眼:

  「厭王不是走了嗎?他怎麼和史侍郎在一起,等等他是要做什……」

  下一刻,咔嚓聲伴隨悽厲的慘叫響徹玉照門。

  史侍郎捂著嘴滿地打滾,他的下頜骨硬生生被捏碎了!!

  而始作俑者動手後,甚至沒多看他一眼,颯然離去,就像剛剛只是隨手捏廢了一隻螞蚱似的。

  百官們瞠目結舌,大理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裡可是宮中啊,他、厭王他、他怎麼敢的……」

  謝疏望著男人大步離去的背影,孤執若寒刃,破風劈雪。

  他偏頭看著難以置信的同僚,淡淡問:「他為何不敢?」

  「他是蕭沉硯。」

  哪怕被賜『厭』字,哪怕從雲端跌落泥濘,哪怕北境風雪再寒,鐵馬兵戈再險惡,他都從那活生生的地獄裡爬了出來,站了起來。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孤身被趕出京城的喪家之犬,他是一匹磨利了爪牙,擇人而噬的惡狼。

  京都城裡這些醉生夢死泡在蜜缸中的蠹蟲們,如何能與他為敵?

  惡狼已至,蠹蟲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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