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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6:15:47 作者: 西風來
當時情況緊急, 她只顧著陸辭洲有沒有受傷。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 才發現那個拉開她的人是傅野。
幾乎整個輪椅和人都傾軋在傅野身上。
他應該是為了護著陸辭洲,完全忘記了給自己一個緩衝, 摔得很重。
簡水水忘記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
但是記得傅野那時候看她的眼神……
好像難過到了極點,還夾雜著掩藏不住的委屈。
但下一秒又轉過頭去, 不願意被她看清。
簡水水心裡生出一道道細密的裂縫。
像破爛的塑膠袋地鼓譟著吹來吹去的風,始終無法平靜。
耳邊傳來金屬轉動的聲音。
陸辭洲緩緩到她身邊, 眼神如墨色深沉, 聲線沙啞, 「他怎麼樣了?」
簡水水像是被驚了一下。
她立刻抬起頭, 看到陸辭洲,本能地擠出一個笑, 「還在檢查, 你呢?」
陸辭洲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只是掌心跟手肘擦破了一些皮,傅野幾乎承擔了所有的衝擊,他的傷嚴重得多。
「那就好。」
簡水水笑了笑, 聲音很輕, 「你的腿好不容易好轉了一些,不能再受傷了。」
陸辭洲沒有說話。
他很少露出這種清冷的表情,目光直直地看著簡水水,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看穿。
片刻之後。
他忽然開口說:「是不是很擔心他?」
「啊?」
簡水水似乎有些茫然, 漆黑的眼睛看著他,隨即又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她心裡很亂,只能轉移話題,「新輪椅用得合適嗎?」
之前的已經被撞得變形,沒法再用。
醫院附近有個專賣店,只能臨時應付著。
陸辭洲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
他平視著她,眼下一片陰影,看不出情緒,「水水……」
他還沒說完,簡水水突然抬起頭,「對了,那個小孩子呢?」
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陸辭洲皺了一下眉頭,「已經被他奶奶帶走了。」
他語氣有些疲憊,「一大一小在醫院大吵大鬧,也不肯讓那孩子的父母過來,挺頭疼的。」
不講道理的人是很恐怖的。
其中老人跟孩子尤甚。
簡水水也明白,沒說什麼。
氣氛又變得沉默起來。
陸辭洲覺得氧氣都稀薄了不少,有些悶,「水水,對不起……」
簡水水詫異地看向他。
陸辭洲垂下眼眸,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沉聲道:「我這樣子,真的很像一個廢物吧。」
「隨便一個小孩子就能讓我手足無措。」
「如果不是我廢物,傅野也不用受傷,你也不用這麼擔心……」
「陸辭洲。」
簡水水有些聽不下去,打斷他,「你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廢物兩個字刺痛了她的神經。
這麼多年來,陸辭洲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表現出這樣濃重的自我厭棄。
陸辭洲沒有回應她。
只垂著眼眸,眼底一片晦澀,整個人突然縈繞著一種自暴自棄的氣息。
簡水水心一揪,喉嚨有些哽咽:
「按照你的說法,你的腿變成這樣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被困在輪椅上,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
她說著,鼻尖忽然酸澀。
簡水水連忙扭過頭去,聲音悶悶的,「要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陸辭洲胸腔一震,「水水……」
他啞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沒有責怪她。
他只是……
簡水水掐了掐掌心,緩了一會。
隨即抬起頭,對他笑了笑,「你不用反過來安慰我,到最後我才是那個毫髮無損的人,我是最不用安慰的,我……」
她突然說不出什麼話來。
也許說出來很虛假,但她真的希望躺在裡面的人是自己不是傅野。
她也希望這麼多年坐輪椅的人是自己不是陸辭洲。
但這話她不能說。
作為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人,僅僅憑藉一點良心的不安、一點心理上的煎熬。
就能跟真正受到實質傷害的人相提並論嗎?
她知道並不能。
說出來都是一種虛偽、得了便宜還賣乖。
……
病房。
傅野還沒有醒來。
白色的床單一塵不染,安靜得臉呼吸聲都聽不到。
簡水水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像是怕吵到他。
陸辭洲在她身後進來,關上門,將外面的聲音隔絕。
「醫生怎麼說?」
簡水水在床邊站定,看了傅野幾眼。
她眼神暗了暗,輕聲說:「情況還好,就是有幾處骨折,還有一些挫傷,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陸辭洲似乎放下心來,「那就好。」
他看著沉睡的男人,清致的眉眼一閃而過的焦躁。
簡水水「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她對陸辭洲說:「剛才叔叔問我,你的檢查結果怎麼樣,要跟他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嗎?」
事情發生之前,他們就在做最後一項檢查。
現在也完成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