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一閃一閃亮晶晶3

  我失眠了，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油膩，胃裡總是不舒服。半夜醒來，鍾越還在睡，眉頭緊緊鎖著。我輕輕下床，去廚房給自己熱了一杯牛奶，回來時經過書房，鬼使神差一般推門走了進去。他的筆記本還在桌子上，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因為緊張，心跳很快，手幾乎是抖的。

  打開瀏覽器，我找到歷史記錄，從最新的一排排往下看去，幾乎關鍵詞都是五個字，唐氏綜合症。我屏住呼吸，很急切，又很恐懼，冥冥之中似乎知道什麼，卻一直不肯去相信。直到打開那些搜索出來的頁面，我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燈沒有開，只有電腦屏幕的光照著我的臉，我一動不動，腦子幾乎是死機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有腳步聲，鍾越走了進來，打開燈，看到我時驚呼出聲：「樂遙？你怎麼哭了？」

  我急忙站起來，伸手去摸，才發現一臉都是眼淚。他匆匆走上前，瞥了一眼電腦，然後啪地關上，還沒開口，我已經急急往外走：「我半夜餓了，剛剛熱了杯牛奶，現在要回去睡覺了。」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將我拖進他的懷中，抱得很緊，我快呼吸不了。時間在走，我能聽到它流逝的聲音，終於，我聽到了鍾越的聲音，仿佛在努力克制著什麼：「樂遙，我們去打掉吧。」

  一直飄蕩的遊船終於觸礁，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卻依然被震得粉身碎骨，我掙脫出他的懷抱，伸手給了他一巴掌，一聲響亮。鍾越紋絲不動，一雙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握住我顫抖的手，艱難地再次開口：「聽話，我們去打掉吧，孩子我們還可以再有。」

  「我不去！」我捂住耳朵。

  「小星星不該是一個不健康的孩子，他應該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活潑可愛，聰明健康。是它來的太突然了，我們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我們的錯誤，不能讓他一出生就背負在身上。」

  「是你的錯！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他跪下來把我緊緊抱住，我嗚咽著癱軟在他的懷中，天仿佛瞬間塌了。

  直到躺在手術椅上，我的眼前都仍舊是灰白一片，戴著口罩的醫生是模糊的，拿著手術鉗的護士是模糊的，所有嘶聲裂肺的哭喊是模糊的，只有我的心是清晰的，它正在一片一片地碎裂著。

  為什麼我會是那麼不走運的媽媽，為什么小星星是那麼不走運的小孩，為什麼。

  麻醉散去，我幽幽張開了眼睛，護士檢查了一下，然後扶著我下了床。鍾越等在門外，聽到聲響，他把頭從手掌中抬了起來，對上我的視線，努力微笑了一下，我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

  姑姑親自照顧我，口中反覆叨念著：「小月子也很重要，樂遙你一定要樂觀一點，不能心情沮喪，更不能哭啊。」我點著頭，順從地聽著他們所有人的話，吃該吃的，喝該喝的，躺在家裡靜養，世界都很安靜。

  午睡的時候睡不著，我不由自主走進了寶寶房，我躺在小床上，看著天花板，那兒有鍾越買來的星星燈，晚上打開的話就像星空一樣。我撫摸著小腹，喃喃地自語：「小星星，是媽媽對不起你，如果不吃雞翅膀就好了，也許就不會積極去產檢了，那也就不知道你生病了，那麼你也不會離開媽媽了，都是媽媽不好。」

  天花板上的星星燈閃了閃，我笑了起來，口中哼起輕柔的歌謠。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