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捉不住的月光8
2024-09-23 17:09:50 作者: 鹿鹿安
我看不清來人的臉,只覺得那聲音聽著是在笑,卻像窗外的天氣,帶著薄薄的一層涼意。我仰首看著他,那張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直到他走近,我的記憶才霍然復甦,腦子裡轉了幾轉,終於冒出一個名字:「穆覃?!」
他的嘴角陡然揚起高高的弧度,窄長的眼睛裡有光斑跳躍,他走到近前,將酒杯朝我傾過來:「萬般榮幸,沒想到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是機場中心臟病發的花美男,他留給崔崢嶸的那張字條上,的確寫著「後會有期」,沒想到居然那麼快,顯然他早已瞭然我的身份。我心一沉,臉上卻依然波瀾不驚:「我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巧。」
「也許是緣分吧,」他搖了搖酒杯,輕輕碰過我的杯沿,「你相信嗎?」
我低頭飲下一口香檳,笑笑不予回應。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聖,MG的年度慶典,他怎麼會出席?正胡思亂想著,卻見穆覃將酒杯放到桌上,然後極其紳士地朝我微微彎下身子,手掌攤開:「不知林小姐能不能賞臉,這首歌是我的最愛。」
我正要拒絕,一旁的吃貨阿真卻已經進化成花痴,雙手一推,便將我徹底出賣。我無奈地站起身,整理裙擺,然後隨著他步入舞池。
其實也是有私心的,就算是心不在焉地跟隨著穆覃的腳步,我的眼角餘光也時不時地瞥向另一邊的鐘越夏卿。他們靠得並不算近,甚至鍾越的手都只是虛虛環著,除了夏卿偶爾說笑,他也並不主動開口,我總算安心不少。
「我不如他?」穆覃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視線,他正勾著嘴唇深深地看著我笑,「你剛才一直都在看他,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舞伴,你太不專心。」
我訕訕一笑,即刻表達歉意,努力讓自己集中起精神。華燈下,我終於看清他的臉,眼睛窄長,卻藏不住深邃的一雙眸子,從前總覺得鍾越是冰山臉,可和穆覃比起來,他才是海面底下的冰山,就連眼神中都仿佛浮著碎冰。但他卻又是一直在笑的,眼尾都微微上揚,嘴唇太薄,聽說大多會是薄情郎。
突然,那薄薄的一張唇掀動起來:「現在又太過專心了吧。」
我整個頭皮一麻,尷尬地想自斷經脈,我可不是花痴,我只是覺得他別有用心。就像現在,一旁的鐘越已經提前離場,正站在人群中央靜靜地看著我,音樂緩緩而止,穆覃卻依然沒有放開我的手。我輕輕掙開,禮貌地報以一笑,轉身朝著鍾越走去,他卻緊跟而至,灰色帶銀絲的西裝在行走間發出點點的微光。
「穆少,好久不見。」鍾越不動聲色地將我拉到他身邊,聲音清清淡淡。
「是啊,好久不見。」穆覃一開口,語氣更冷。
「這次回來是定居還是……?」
「不走了,尤熙剛剛結婚,姑父讓我留下來幫忙。」
紀尤熙?
我的疑慮很快解開,鍾越不冷不熱的寒暄隨之結束,他將我帶離人群,這才對我解釋:「他是紀尤熙的表哥,常年在國外,這次回來應該會有大動作,他非善類,你離他遠點,」他的語氣頗重,方才的溫柔一掃而光,「你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我又不是孫猴子!」話雖如此,心裡卻甜絲絲,他的吃醋,我一向很受用。
鍾越不便在我身邊逗留太久,我勸著他趕緊去招呼賓客,才從散尾葵後走出來,就有陌生人迎面而來:「鍾總,我是星華娛樂報的記者,很榮幸能被邀請參加MG演藝公司的年度慶典,有一個問題想打擾一下。」
公司慶典的確邀請了兩三家相熟的媒體朋友,見狗仔在場,我下意識就要避開,孰料鍾越卻並不避諱,反倒是緊緊抓住我的手腕,笑著示意記者提問。
「MG的首席簽約藝人宋未來還在國外集訓嗎?這樣的年度慶典,她為什麼沒有到場?外面傳言您和宋未來情變,據說是有第三者插足,這些都是真的嗎?」他噼里啪啦地問完,也光明正大地將錄音筆從口袋裡掏出,我見了差點跳腳,明明都是答應不會偷拍偷錄,他居然出爾反爾!不知道剛才跳舞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被拍去大做文章。
「沒有第三者,」鍾越微微傾身配合地對準錄音筆,「未來現在的確還在國外,她在這段時間會好好磨練自己,待回來時一定不負眾望。」
記者抓住他的第一句話窮追不捨:「沒有第三者,意思是您還和宋未來保持著情侶關係嗎?那您身邊這位女伴……我記得她是貴公司的員工。」
哎呀,你當然記得我是MG的員工,我天天和你們打交道,平時不還打趣地叫我一聲「林妹妹」嗎?我皺著眉頭盯著那記者,心裡默默垂淚,完了,還是栽在了自己人的手上,回頭歐姐一定要找我訓話了。
我正愁雲慘澹,鍾越卻逕自拉著我越過了那位記者,見他到來,眾人紛紛散開一條道,這時身後有鎂光燈亮起,我警惕地回頭,正好是剛才那個殺千刀的,他居然還帶了相機!我掙扎著想撲過去搶,鍾越卻絲毫不肯鬆手,頭也不回地把我拖進了舞池中央,然後他低頭對著樂團輕輕說了什麼,薩克斯的聲音隨即幽幽響起。我一愣,他已經轉過身立在我的面前,執著我的手柔聲笑問:「這一支舞,能賞臉陪我跳嗎?」
夜闌人靜處響起了
一厥幽幽的saxophome
牽起了愁懷於深心處
夜闌人靜處當聽到
這一厥幽幽的saxophome
想起你茫然於漆黑夜半
熟悉的歌聲響起,仿佛帶著神奇的電波,將記憶全部拉回。四周的掌聲漸漸落下,面前的人神情地凝望向我的眼睛,我窘迫地不知所措,想笑卻又扯不動嘴角,想哭又不敢失態。他的笑意更盛,將我拉近他的胸膛,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環住我的腰背,他輕輕地靠到我的耳邊,呵氣說道:「別怕,跟著我。」
我並非不會舞步,只是覺得自己仿佛是一條撈出水的魚,焦躁而又不安地暴露在眾人的眼皮底下,鎂光燈頻頻閃爍,不用多想,明天我一定要登上報刊的頭條。我魂不守舍,鍾越仍耐心領著我。
在這晚星月迷濛
盼再看到你臉容
在這晚思念無窮
心中感覺似沒法操縱
想終有日我面對你
交底我內里情濃
春風那日會為你跟我重逢吹送
那抹歌聲太動聽,我抬頭看了看鐘越,他眸光如海,漣漪蕩漾,我不禁沉溺其中,漸漸將頭靠向他的肩膀。他牽引著我,腳步輕輕滑動,亦步亦趨,如影隨形。
「阿越——」我忍不住情動。
「嗯?」他偏過臉龐抵著我的耳畔,聲音低啞又誘惑,我不禁面紅耳赤,忘了想要說些什麼。
夜闌人靜處當天際
星與月漸漸流動
感觸有如潮水般洶湧
若是情未凍請跟我
哼這幽幽的saxophome
於今晚柔柔的想我入夢中
音樂在女聲輕喃低語的哼唱中漸漸結束,我站定與他深深對視,腦海中思緒不斷,卻都捋不清楚,只覺得自己醉了,醉得雙頰火熱,醉得不知今夕何年。掌聲突然如轟鳴般響起,我一凜,惶然地扭頭望去,看不到那些面目模糊的臉,聽不出掌聲中的意味。鍾越牽著我走向一直猛拍的那位記者身邊,伸出掌心蓋住了鏡頭。
那記者被嚇了一跳,神色不明地看著我們。鍾越卻並未動怒,仍舊春風滿面地替他拍了拍衣襟,旋即用著不大不小卻足夠讓身邊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如果兩年前你也幹這一行的話,你應該知道我身邊這位女伴到底是誰?如果你不記得的話,那麼讓我提醒你,」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時機差不多,他才幽幽地繼續,「她叫林樂遙,是我自始而終的未、婚、妻。」
在或高或低的驚呼聲中,我只聽到自己心臟的異常跳動,我想要不動聲色,可卻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急急忙忙伸手去捂,卻還是猝然跌落一滴眼淚。鍾越下意識拉緊了我的手,領著我轉身離開,走到半途還是思忖了片刻,然後又折了回去:「哦對了,千萬不要再用'第三者'這個詞,我和她之間從來都容不下第三個人,今天是我和她的周年紀念日,我可不想她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