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是逃避4

  房間裡很靜，只有那座古老的座鐘發出沉重且遙遠的聲音。為了防止記者偷拍，窗簾也被拉得嚴嚴實實，光線幾乎都被阻擋在外，只留下一片沉默的昏暗。在鍾越關上門的那一刻，我便頹然地癱軟在床上，接二連三的事情都向潮湧一樣排山倒海地向我壓來。而我，為何會在這個地方做著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

  扭頭看著地攤上散架的檯燈，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好像是一出鬧劇，別人看著笑話，自己也跟著笑，笑完了卻覺得可悲。

  下樓到大廳的時候，鍾越正坐在沙發上和他姑姑說話。我也不再顧忌，直接走上前對他交代道：「我回家了，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姑姑正要疑問出口，鍾越已經站了起來：「遊戲什麼時候結束，應該是由我決定的。」

  「我是欠了你什麼嗎？」我仰面直直地望著他那雙黑曜石般帶著一股邪惡的眼睛，「我覺得恥辱，不是我可恥，是你可恥。」

  說完我便渾身輕鬆地轉身要走，也不去理會他在我的身後會有怎樣的表情。才走到大門口，便看到一個踩著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從前花園衝進來的女人，我不由感嘆，那一雙杏眼不僅僅能變成石榴，現在還變成了核桃。

  我裝作沒有看到她，側了個身就要拔腿走，她卻突然在我面前停住了，接著一把拽過我，把我拖到了大廳旁的靈位前，扯著我跪了下去。我拼命地甩開她，揉著被她掐得生疼的手腕，莫名其妙地掃了一眼這個瘋子。

  她卻看著鍾董事的遺像，哭哭啼啼道：「伯父，我是尤熙，我來看你了，你一定要一路走好啊。」

  正在我納悶她為何拖著我的時候，接下來她便以行動回答了我的問題。她猛地一轉身，伸手死死扣住了我的胳膊，滿口憤懣道：「伯父，就是她毀了我和阿越的未來！是她不要臉，才會讓伯父您氣急攻心所以病情惡化！伯父，如果你在天之靈，一定要讓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我被她扯得搖搖晃晃，更覺得這他媽的不僅僅是場鬧劇了，還是場情景喜劇，演員演得活蹦亂跳，還有人配合著起鬨笑一笑。我掙了幾下還沒掙開，憋不住胸中一口悶氣，張口就朝她罵了一句：「你腦子有病吧！」

  話音剛落，紀尤熙便朝著我撲了過來，伸出做了美甲的手朝著我臉上抓。我一個沒躲得及，臉頰上便是一道火辣辣的疼。那些莫名其妙的恥辱終於爆發，我抹了一下臉頰上的血跡，站起身揪住了她的頭髮，扯得她不由嚎叫一聲。

  我很久很久沒有跟人打過架了，我還記得第一次打架是我四五歲的時候，有鄰居的小孩笑我沒爸沒媽，我忍不住反駁說自己有媽媽，他們中有年齡稍大的便蹦躂著說，你那個媽媽也是跟別的男人睡覺覺的！於是我便難過地大叫了一聲，然後攥著拳頭衝進了他們那一圈中。可最後，卻是他們以多欺少，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頓。我鼓著腮幫子回家的時候，卻又接著被外婆訓得狗血淋頭。我試圖解釋，剛說出他們笑我媽媽，外婆便摔了手裡的盛飯勺，吐沫星子都噴到了我的臉上，她罵你有個不要臉的媽還有什麼好犟的？被他們打也是你活該！以後想不被打？那就乖乖在家待著，哪兒都別去！什麼都別說！

  大概就是從那以後我便再也不和人爭吵了吧，不管別人罵得多難聽，我總是無所謂地站在那裡紋絲不動置若罔聞。後來有一次，我值日灑水的時候，不小心濺到了一個家庭背景稍微不錯的女孩子身上，她一怒之下衝到飲水機下接了一大瓶水潑到了我的身上。那已經入秋了，我站在傍晚吹來的涼風中渾身瑟瑟發抖，卻依然是低垂著頭動也不動。有人走進了教室，看到這一幕後便沖了過來，甩手給了那女孩一巴掌。我只是微微抬起眉毛看了一眼，便轉身掏出書包走出了教室。那人不甘心地從後面追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喊著我的名字，趕到我面前的時候卻只是看著我不說話，半晌才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後看著我咧了一下嘴巴說：「我也是一個人住，沒爸媽的。」

  她就是程程。

  我跟著她才開始慢慢有了打架的記錄，曾經有喜歡林尚的女孩子來找我岔，程程擠著眼睛拼命朝著我示意，我便隨了她的意，抓過身邊的字典朝那女孩腦袋上砸過去了。事情的結果就是，她被砸破了額頭，我站在醫務室門口被她媽和老師聯合罵了一頓。她們罵的究竟是什麼我已經忘記了，我只是低垂著頭嘴角泛出冷笑來，小時候的噩夢就要慢慢地復甦了，直到林尚出現救下了我。

  我沒想到我還能記得這麼清楚，鍾家幫忙做事的葉嫂在幫我敷臉貼OK繃的時候，我還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便感到嘴角上一陣撕裂的疼。鍾越忍不住斜了我一眼，我急忙噤聲，緊緊咬住了嘴巴忍耐臉上的疼痛。

  鍾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來來回回地走，還不時地扭頭望著無奈地笑，最後沖我搖了搖頭道：「沒想到你本事還挺厲害啊，這貓撓的功夫跟誰學的？」

  我懶得搭理他，但心情的確不錯，畢竟和紀尤熙這一戰，我是完勝的。她的頭髮被我揪下來不少，眼角也被我抓裂了，杏眼也估計變成開口笑了。更讓我興奮地是，她的胸還被我踹了一腳，不知道裡頭的矽膠有沒有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