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片銀輝4

  我沒等到程程清醒，時間一晃就到了晚上，鍾越的電話準時響了起來：「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我坐在沒有開燈的臥室里，看著窗外已經灰下來的天，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乾了一樣，絲毫提不起精神來跟他作對。程程的呼吸還清晰地在耳旁起伏著，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東西，然後輕輕地將它套到了手指上。電話里沉默了幾秒，我終於嘆了一口氣：「好，我幫你。」

  這算來是我第三次見鍾越，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得那麼隨意，連帽衛衣休閒褲，竟讓我想到陌上少年郎。我臨上車前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他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比你大五歲，不算老。」

  我正納悶他怎麼知道我的年齡，很快便後知後覺，他估計連我家底都摸清了，能不知道我多大嗎？若是他能查出我爸是誰，估摸著我還得感激涕零給他磕三個響頭。

  醫院的貴賓病房偌大得堪比籃球場，四個保姆共同伺候著一個人，那便是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的鐘董事。我隨著鍾越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站到了一排人之中。鍾越上前叫了一句「爸」，老頭子才轉了轉眼珠子，嘴巴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旁有個三四十歲的女人跟我竊竊私語：「阿越不是說把那個狐狸精帶回來嗎，人呢？老頭子已經不能說話了，看來也沒多少日子了。」

  我連連應和著點頭，她這時才頓悟過來，扭頭看著我瞪大了眼睛。我急忙伸出食指壓住了唇，沖她搖了搖頭這才笑了一下：「我就是那個狐狸精。」

  她抿了抿嘴，拽著我的袖子把我拖到了病床前，沖床上的鐘董事說道：「大哥，阿越的女朋友來了，您看看，還挺標緻的，寬額頭厚耳垂，有福氣，整一個招財貓！」

  我扯出個笑容，伸手模仿招財貓朝老頭子招了招手：「伯父好，我叫林樂遙。」

  說完我就扭頭去找鍾越，想要讓他看看我的確是很盡職盡責的，可是一眼望去，他竟然翹著二郎腿坐在房間另一頭好整以暇地喝著茶，仿佛床上躺著的人根本不是他親爹。我忿忿地扭回頭，卻被嚇了一大跳，那老頭子一直渙散著的眼神突然聚光了似的，竟然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看，我心裡直發毛，半天才分辨過來，他的視線其實一直是膠著在我的手上的。而我的手指上，剛好套著一枚戒指。

  我只得舔了舔嘴唇，艱難地解釋道：「伯父，阿越已經向我求婚了。」

  此話說完，我便底氣不足地又看向鍾越求助，他卻很是滿意地站了起來，走過來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點了點頭說：「爸，我要和樂遙結婚。」

  話音才落，鍾董事竟然開始渾身抽搐，臉上的青筋清晰地凸顯出來。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大步掠過我衝上前來，一邊高聲叫著醫生，一邊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嚇地直往後縮，倒是先前那個說我是招財貓的女人扶住了我，口中連連安慰道：「沒事沒事，你跟阿越先回去吧。」

  我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雖然她也叫我狐狸精，還說我是招財貓，但我還是向她表示了由衷的感謝。鍾越拉著我走出了病房，出了門便鬆開了我的手，靠到牆壁上斜睨著我，半晌才開了口：「你的戒指，怎麼回事？」

  我摸了摸無名指的地方，那枚已經染上了我的溫度的戒指，正在燈光下發出微薄的光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了自己低啞的聲音：「這是林尚送的，他一個人偷偷打工賺錢，買下了這枚簡單的裸戒，他說等他畢業了會換一個鑽石的給我，然後娶我回家。」

  可是我沒有等到他畢業就已經動身前往澳洲，臨行之前想把戒指歸還，卻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只好留給程程讓她交給林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兩年之後我再次回到這裡的時候，這枚戒指依然安然地躺在程程的抽屜里。

  醫院走廊上很靜，只有日光燈發出嗡嗡的響聲，偶爾還會有燒壞燈絲「啪」的一聲。鍾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站起身手插進褲子口袋裡，腳步緩慢地朝著電梯走去。我急忙追了上去，嘆出一口氣來：「你爸我也見過了，以後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我的忙只能幫到這裡了。」

  「那怎麼行？」他止住步子，腳後跟一轉，人已經又正面對著我，「你剛才親口說我向你求婚了！本來是談談戀愛，現在上升到婚姻的高度，沒那麼容易解決的！」

  「那你想怎麼樣啊！」我不由苦了臉，只暗暗覺得仿佛跌進了一個大陷阱，而自己一直還不自知。

  他苦思冥想了一陣子，然後聳了聳肩：「暫時想不到，不如先回家睡上一覺，走，送你回家！」

  說話間，他已經從口袋裡抽出手，很是自然地攬過我的肩，我急忙跳著逃了開去，訕訕笑道：「不用送了，我有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