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全部忘記5

  「祁嘉，21號祁嘉！」

  我猛的從記憶里抽身而出，搖了搖趴在我肩膀上小聲抽泣的祁嘉：「到你了，我陪你進去吧。」

  祁嘉終於被醫院檢查出來，她真的懷孕了，而且已經三個星期了。

  出來之後她非要請我吃晚飯，可是說真的，我一點心情都沒有，但畢竟對方是個孕婦，我總得照顧她的情緒。

  飯桌上，我終於問出了一開始就想要問的問題：「那，這個孩子，你怎麼辦？」

  她正在喝果汁，聽聞後放下了杯子，仿佛思考了很久，這才抬起眼直直地看著我：「我想生下來。」

  我手裡叉著的牛排「啪」的一聲跌回到盤子裡：「你傻了啊！你才多大啊！你也不過才二十歲！你還在上大學！你現在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怎麼辦啊！」

  「樂遙，」她輕輕地按住了我的手，聲音溫柔地仿佛要滴出水來，「二十歲了，我都能結婚了，何況生養一個孩子？我已經想好了，我先辦理休學，等交給我媽媽帶的時候我再回去把書念完，真的不會耽誤我的。」

  「祁嘉！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吧！還是被門給夾了？你要真生下來，你下輩子都毀了！要是程程在這裡，她一定想掐死你的！」我急得都想要蹦起來了，可是她卻用眼神制止了我想要拍案而起的衝動，看著一臉狂躁的我輕輕地笑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樂遙，這個孩子是林尚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想要它。」

  窗外西斜的太陽剛好照到了我們的桌子，有飛塵在光線里浮沉著。我凝望著那一片虛無，許久才鬆了口：「我不回澳洲了，我會照顧你，直到你平安生下孩子。」

  祁嘉說的沒錯，林尚好歹還給她留了個孩子，而我呢，除了那些一想起來就心如刀割的記憶，還剩下什麼能緊緊握在手心的呢？而記憶，卻是長不過時間的，總有一天我會全部忘記。

  和祁嘉分手後，我整個人都空了，先前一直支撐著我的力量，頃刻間都逃離出了我的身體。我站在下班的人群中，漫無目的地亂走著，有人小跑著過斑馬線把我撞倒在地上，我在那麼多奔走的雙腳中，慢慢地重新站了起來。你看，跌倒了總能夠站起來了的，我總有一天不會因為想到林尚就變得像個笑話了。

  走過斑馬線後，我一屁股坐到了馬路牙子上。眼前的紅綠燈換了不知道多少次，霓虹燈也已經漸漸亮了起來，我看到自己的影子被路燈照得很蕭條，像是冬天裡落光了葉子的樹，除了堅韌的枝幹撐住自己，已經沒有綠葉溫柔的撫摸與安慰。

  然後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劈頭蓋臉地開始罵我，有人把我拎了起來，抓著我的肩膀拼命地晃。我的腦子嗡嗡直響，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這時雙眼才聚集到面前那個人焦急的臉上：「咦？坤子？你怎麼在這裡？」

  他把我領到了一個小攤子那裡，請我吃了一大碗餛飩。我狼吞虎咽地消滅後，很是不滿地斜眼看他：「你也忒小氣了吧，就請我吃五塊錢的餛飩！」

  「得了吧！爺最近手頭可緊了，找個女朋友真燒錢！」他嘰里咕嚕地表示了不滿，但即便如此，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放棄過找女朋友。

  想到這裡，我突然冒出來一句：「坤子，你有沒有把哪個女生搞懷孕過？」

  他一口啤酒噴了出來，還濺了幾滴沾到了我的臉上。我白了他一眼，他卻一臉委屈的表情：「林樂遙！你能不能別擠兌我嗎？聽著可寒磣了！」

  我努了努嘴巴，接過他的啤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急忙攔住了我：「喂，你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我可不能讓你借酒澆愁！萬一你酒後亂性了怎麼辦，我可是名草有主的！」

  「坤子，」我叫住了他，張了張口，想說出祁嘉的事情，卻話到嘴邊又被吞了下去，「我們以前經常玩的那一票人，是不是只剩下你一個男的了？」

  他抱著酒瓶子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重重地點了點頭：「是，還真是，一個一個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出國的，外地上學的，還有出去打工的，還有已經結婚了的呢！林樂遙，你還真走運，我還這麼死心塌地地守著你啊！」

  「啊呸！」我忍不住笑了，腦子裡突然想起來曾經坤子的一個段子，我說，「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有記者來我們學校採訪？我們晚自習翹課了，然後剛好在門口經過，結果你被那個美女記者給逮住了，她問你什麼了？好像是關於學校什麼事情的吧，你說什麼來著？哈哈哈，一想到我就要笑，你竟然叉著腰指著學校大門沖那記者吼'他媽的老子早不在這狗日的學校念了！'那美女記者給你驚得話都沒說出來！」

  坤子也放聲笑了起來，揉了揉頭髮說：「倒霉的是，我一回頭就看到班主任正站在人群外頭瞪著我！」

  「還有還有，你高中那會兒有個女孩子非要問你，如果她和你媽掉到水裡去了你會救誰！哈哈哈，你朝著她吼'你他媽都咒我媽掉水裡了，還指望我救你？'坤子！你真的太有才了！」

  「是啊，那時候我要跟她說實話說我媽早死了，她說不定就不會和我分手了。」

  我們嘻嘻哈哈說說笑笑地鬧成了一團，這樣無憂無慮歡笑著的時光，仿佛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那個時候我身邊的位子上還有林尚，每當我和坤子貧的時候，他就會用一種看小狗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臉上全部寫滿了一個「寵」字。

  坤子笑得前仰後翻的，我眯著眼睛望著他，卻不知道怎麼眼角卻開始潮濕，燈光仿佛也跟玻璃一樣碎成一塊一塊的。

  我腦袋有點暈，走路的腳步也開始不穩了，坤子扛著我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我把整顆腦袋都擱在他肩膀上，迷濛著眼睛看著面前川流而過的車子，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萬花筒，什麼都是重複重疊的。

  然後我指著一輛駛過去的車子「咦」了一聲：「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女朋友了。」

  「啊？哪一個啊？」他稀里糊塗地隨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施維啊！」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怎麼醉的連自己女朋友都不記得了？剛剛那個坐在車子裡的，好像就是她啊，她家是不是很有錢啊，那車子看上去值不少錢啊！嘿嘿，坤子啊，你是不是又找了一個跟程程一樣的富二代女朋友啊。」

  我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上打趣著，然而身邊的人卻沒有理會我，直接將我扛到了背上，接著我就徹底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