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日做夢（1）

  「咳咳，咳咳咳！」

  燈火昏暗的大殿之內，劇烈的咳嗽聲自重重垂幔之後的內殿深處傳來。

  一位內官急色匆匆的自外面往裡面走，腳步即使再快也保持著應有的禮節，沒有飛奔而進。

  一層層垂幔之後，臉色蒼白的女帝半臥在床頭，胸口劇烈起伏。

  這幾聲咳嗽仿佛要了她的半條命般痛苦，咳完之後虛弱的倒了回去狼狽的喘息著。

  也不過幾個月而已，女帝身形消瘦到已經肉眼凹陷的程度。

  面部的顴骨高高隆起，臉頰完全凹陷了下去。

  若不是精氣神還有幾分，真的便如形如枯木的過塗老者，沒有什麼活頭。

  「咳咳！」

  又是劇烈的一聲，女帝整個人自床上彈了起來。

  「陛下！」

  內官連忙扶住女帝的身體，看著一口血自女帝的口中吐了出來。

  「陛下，藥怎麼沒吃呢？」

  內官看著放在旁邊早就涼掉的藥，忍不住開口道，「喝藥才能緩解陛下的症狀，陛下喝一口吧。」

  女帝給了她一個眼神，內官只能將藥又放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扶著女帝重新躺下。

  「阮兒呢？」

  女帝開口，聲音虛弱無力，完全不似以前樣子。

  人垮掉，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三殿下去平邊境戰亂了。」

  女帝嗯了一聲，繼續發問到，「怎麼還不回來？以阮兒的能力早就應該回來了才對。」

  「這個……戰亂已平，三殿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女帝點點頭，眼睛剛閉上看樣子是想睡了。

  內官為她蓋好被子，剛要準備安靜退出去，層層垂幔就已經被人掀開，一道身影自外面走了進來。

  「大殿下？！」

  內官很是吃驚的喊了出來，連忙迎了過去。

  「大殿下若是有事，站在外面等通傳就好，怎麼能如此直接闖進來，陛下還在裡面休息……！」

  「我是來關心母皇，擔心她的病情。」

  雲芷瑤一臉冷意的開口，黑眸盯著擋路內官，「讓開。」

  「可是這是陛下寢宮，就算是大殿下也不能……」

  「來人，拖她出去！」

  雲芷瑤也不廢話，直接搬出命令。

  內官睜大眼睛看她，「我是陛下的內官，大殿下你……！」

  一隻手死死捂住了內官的嘴，兩個男人直接將內官架了起來，腳步迅速的走了出去。

  雲芷瑤一步一步往裡面走，擋在她面前的垂幔一層接著一層被人撩起。

  她走過之後，一層又一層的又垂放了回去。

  女帝靜靜的躺在床上，並沒有被吵醒，可她醒著分明也是幾分鐘之前的事情。

  雲芷瑤走到了床邊，有人影迅速的撤了出去。

  內殿之中縈繞著濃重藥氣，雲芷瑤心生反感、眼生厭惡。

  她自很小的時候就和藥氣分隔不開，甚至要伴隨一生。

  病歪歪的大皇女，她不是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眼光看自己。

  雲芷瑤看著女帝的神色，眼神之中竟多了一分憐憫。

  母皇你的臉色，比我的還差啊。

  看樣子，是真的活不了太久了。

  「母皇。」

  雲芷瑤輕輕喚了一聲，在女帝的床榻前跪了下來。

  女帝眉峰微皺，並沒有睜開眼睛。

  「母皇，醒醒。」

  雲芷瑤探手輕輕搖了一下女帝，語氣輕快溫和，「三妹的消息，我親自來告訴你。」

  女帝的眼皮狠狠跳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雲芷瑤笑了，手輕輕撫上女帝的臉頰一側，「母皇真是的，非要我搬出三妹才肯理我嗎？」

  「大皇女，你還想說什麼。」

  女帝看她，眼無表情，似乎看透了她的一一切，包括她此刻偽裝的乖順。

  「我親自過來將三妹的消息告訴你，母皇不開心嗎？」

  女帝的黑眸轉了轉，沒有看見自己的內官在場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再言語。

  雲芷瑤見女帝一副我不想聽你說話的神情，反而更加開心，她甚至探手握住了女帝冰涼瘦弱的手腕，微微用力按住。

  「這本就是一場不值一提的小叛亂，隨便派一位將領都能打壓，可我偏讓三妹領軍去了。」

  雲芷瑤的手指用力捏住女帝的手，「母皇，你可知為什麼嗎？」

  「大皇女，你想害阮兒的心又不是現在才開始的。」

  女帝開口，神色有些痛苦，現如今的她都無力掙脫雲芷瑤的力量，實在是虛弱至極。

  「果然啊，母皇什麼都知道。」

  雲芷瑤猛然甩開女帝的手，嘴角的笑容越養越高，「可惜啊，雲阮對我姐妹情深，畢竟她都願意為了我把雲天謠做掉了。」

  女帝躺在床上，劇烈的咳嗽一聲。

  「阮兒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樣對她？」

  「無冤無仇？母皇怎麼知道我們無冤無仇，同為皇家之子，同為天鳳血脈持有者，我和她之間怎麼可能會無冤無仇！」

  雲芷瑤的表情開始猙獰，原本溫順美麗的五官也開始扭曲。

  在這一刻，在這即將擁有一切的這個瞬間，她要把心中藏著的東西都吐出來。

  讓女帝知曉，讓她的母親知曉！

  「母皇自小就偏愛雲阮，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雲芷瑤眼神怨恨的看著女帝，「你當真以為偏愛的不會被人察覺嗎？」

  女帝抿唇，「她的確比你優秀。」

  「比我優秀又如何，現如今不還是死在了我的計謀之下，現如今她的死訊還是由我來帶給你的！」

  雲芷瑤哈哈一笑，「我起初是不明白的，但一次又一次我想要的東西你都不給我，偏偏都給了三妹，我就懂了。」

  「不滿足你，就是偏愛於別人嗎？」

  女帝出聲，又劇烈的咳嗽一聲，「我從未因你體弱就輕看於你，是你一次又一次表里不一的行為，讓我失望至極。」

  「塵沐陽明明是我先開口要的，為什麼你給了雲阮！」

  雲芷瑤瞪大了雙眼，「我十二歲的時候便和你說過我有意和他成親，為什麼你偏偏把他給了雲阮！」

  「咳咳，你要我便要給嗎？塵家子在你眼裡就是個物件，不需要過問他的意思？」

  雲芷瑤愣了一下，語氣尖銳刻薄，「不然呢，還要以他的意見左右不成？雲阮根本求都沒求過，你偏偏給了她這不是偏愛是什麼！」

  女帝撐起自己的身體，艱難的靠坐了起來。

  「我是偏愛阮兒，她比你純然、比你有統御力，比你更適合帝王之位。」

  「她死了，母皇。」

  雲芷瑤笑的美極了，她溫婉乖順的表情又重新回來，甜甜開口道，「屍骨無存，死透了。」

  女帝狼狽的咳嗽一聲，雲芷瑤探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慢慢站了起來。

  「從前的都過去了，畢竟要登上帝位的是我。」

  女帝抬眸看她，「怎麼，大皇女這是要逼宮？」

  「我怎麼可能會逼母皇呢，雲阮死透了，你只怕除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吧。」

  雲芷瑤輕輕一笑，「不管母皇的選擇是誰，繼位詔書的名字只能是雲芷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