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To Be Or Not To Be10
2024-09-23 16:50:49 作者: 金子
沒一會兒,米陽和韋晶已經掐到了尾聲,一個說:「你以後不許看美女一眼!」另一個說:「那你也不許看帥哥!」說完看看周圍不時經過的帥哥美女,可能都覺得這許諾不太靠譜兒。兩人對看了一眼,米陽說:「反正我們共勉吧。」「成!」韋晶答應得痛快。
陶香和高海河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聽到對方的笑聲,兩人同時對看了一眼,認真又毫不躲閃地看了一眼。也許是曾有的默契一直埋在心底不曾消失,兩個骨子裡都有著極強責任感和自尊的人忽然就釋然了……既然以前的相愛不是錯誤,那現在何必心虛躲藏,除了傷害愛情,我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不是嗎……
想到這兒,陶香把杯里的可樂喝掉,又倒了滿滿一杯啤酒舉起,聲音清脆:「高營長,我敬你,為了……這身軍裝。」米陽和韋晶停止了說笑,就看見高海河拿起剩下的小半瓶啤酒跟陶香的杯子一碰:「為了這身軍裝!」他仰頭一飲而盡,陶香也一口喝了下去。是的,軍裝,這是他們所追求的,也見證了他們共同經歷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米陽稍稍有點吃驚,陶香居然主動跟高海河乾杯,看來韋晶說她對部隊感情很深果然是真的,不過,怎麼有點……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韋晶,韋晶拿著一塊雞骨頭正嘬得有滋有味,眼光卻在陶香和高海河之間飄來飄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放下心事的高海河恢復了軍人的豪爽,他和米陽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痛快,聊得痛快。陶香則和韋晶隨意地聊著天,說些女孩子之間的瑣事,飯桌上的氣氛和諧到了極點,外人看著真像兩對小夫妻在聚會。
男人一喝多就愛吹牛,米陽和高海河正討論著警校和軍校的差別,自己當初有多威風時,米陽的電話響了起來:「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半個飯館的人都去看他,早就習以為常的米陽接了電話:「餵?媽,您有事兒嗎?我?我在外面吃飯呢,跟朋友呀,對,我不回去吃了……」
剛上廁所回來的韋晶跟陶香說:「桃子,你去吧,現在廁所沒人了,趕緊的。」米陽剛想捂上電話,那邊的米媽媽已經追問:「我怎麼聽見韋晶的聲音了?」米陽在心裡吐了吐舌頭,老媽這耳朵忒好使了吧,他也不想欺騙母親:「是啊,還有……」他剩下的話沒說完,就聽見父親的聲音響起:「兒子在哪兒呢,人家等著開飯呢!」
米媽媽當機立斷,柔聲說:「行,我知道了,那你們慢慢吃吧,不著急,掛了。」啥意思?米陽忽然有點暈,自己是不是真喝多了?老媽居然讓自己和韋晶慢慢吃,還不著急?!這邊米媽媽不理會疑惑的丈夫,轉身回了客廳,對等在那裡的廖氏母女說:「真不好意思,米陽在外面已經吃上了,咱甭管他,咱們吃咱們的吧。」
「好,那也行。」廖母自然客隨主便,起身想幫著盛飯,廖美攔住她:「媽,我來。」米爸爸笑說:「小美啊,你可是客人,別忙活了。」廖美嫣然一笑:「叔叔,應該的,您就別跟我客氣了,都是自己人。」米爸爸難掩欣賞,這個女孩兒言談舉止進退有度,個性體貼尤其像她媽媽。他轉頭又問了米媽媽一句:「米陽跟誰吃飯去了?」
自己人?米媽媽覺得這話怎麼那麼不中聽,她瞟了一眼正在低頭盛飯的廖美,沒看米爸爸,反而對廖母似笑非笑地說:「應該是我們對門的韋晶,他倆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好得不得了,這你最了解了,是吧?」
「啊……」廖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正在盛飯的廖美不落痕跡地側過了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拜拜,桃子,到家給我微信,高營長,再……阿嚏!」韋晶坐進計程車,搖下車窗沒說兩句就是一大噴嚏。「行了行了,走你的吧,回去先吃點板藍根什麼的。」陶香彎下身摸了摸韋晶的額頭,「還行,沒熱,估計你是受風了,回去多喝點熱水。」
米陽已經把自行車放進了計程車後備箱裡,他一擂高海河肩膀,老高,那你負責看著陶香上車,我先帶韋晶回去了!「放心吧!」高海河低聲說,他又略彎腰對韋晶說,「小韋,回去多休息。」「好的,再見!」韋晶對他笑著擺擺手,米陽也上了車,計程車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里。
方才吃完飯,本來說是大家一起溜達到公共汽車站,可剛走一半,韋大小姐就噴嚏鼻涕一起來,接著又一個勁兒地打寒戰,裹上米陽的外套都不行。沒辦法,只能攔了一輛計程車趕緊回家,雖然米陽和韋晶都隱約覺得陶香和高海河之間的氣場有點怪,但是兩人不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的「特殊關係」,剛才看兩個人處得不錯,也就很放心地把陶香的安全交給了解放軍叔叔,自己先回家了。
這邊遠沒有城裡繁華,雖然才八點多,路邊的行人已經不多,好多小店都關門了,而且計程車也很少。陶香站在路邊張望著,夜風一吹,她不自覺地緊了緊領口。忽然覺得身上一熱,一股熟悉的味道帶著溫度包圍了她,陶香一僵,卻沒有惺惺作態地拒絕,只微笑著說了句:「謝謝!」說完拉緊了身上的軍裝外套,頓覺暖和多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站著,不靠近也不遠離。「我以為你結婚了。」高海河輕聲說了一句。陶香怔了怔,立刻想起那天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女人。「我也以為那是你的孩子。」她淡淡地說,剛才聽到他和米陽的談話,才知道那天的孩子是福利院的,怪不得自己看照片有些眼熟。「我愛人她身體不太好,我們又聚少離多,所以還沒有孩子。」高海河答道。
高海河回答得很自然,可陶香卻敏感地察覺到他話中的苦澀,不忍再說下去,一時間兩人又沒了聲音。因為不可能在一起,彼此離得這麼近也變成了一種痛苦,可就算是痛苦,自己也沒有資格享受吧,陶香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隱約有血腥味兒,可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得不行。
正好對面來了一輛空駛的計程車,陶香下意識地一招手,司機做了個手勢示意這邊兒太窄,得去前面掉頭,陶香點頭表示明白。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後,陶香脫下外套還給了高海河,微笑著禮貌道謝:「謝謝你,那我先走了。」她沒有說再見。
說完陶香轉身想走,雖然告訴自己一切早就結束了,但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哪個會占了上風。趁自己還能控制的時候,趕緊走得遠遠的,就像退伍那年一樣,選擇放棄有時也是一種勇氣。「阿香,我還能……」看著那纖細的背影即將再一次離開,高海河脫口而出,可話沒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記重重的耳光!高海河你這是幹什麼,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沒權利再做任何事了!
「我發誓只把你當朋友,只要你幸福,我可以默默地留在你身邊,遠遠地看著你,決不打擾你,也決不會破壞你的家庭,如果違背了誓言,我天打雷劈,出門就被車撞死!」僵立的陶香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幾句。高海河不明所以,但誓言裡的決絕又讓他顫抖。「阿……陶香,你這是?」
陶香慢慢地轉過了身,眼睛極亮,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高海河:「這是我知道你要和別人結婚時所發的誓言,那時候我是那麼年輕,我第一次戀愛,我有好多夢想,那些夢想里都有你,我不想退伍,更不想離開你,可我發現我做不到!看見你我就想靠過去,就算被天打雷劈了,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我那時甚至想過,是不是拿家人的生命來發誓我就可以克制我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然後就可以留在你身邊了……可如果我發了那種混帳的誓言,就真該天打雷劈了,所以,我選擇退伍!你也不用難以抉擇,以後再後悔。」她的聲音越說越低,但字字句句都扎在了高海河心裡。他狠狠地閉了下眼睛,開口想說什麼,喉嚨卻仿佛被塞滿了沙。
說到這兒,陶香自嘲地一笑:「說得文藝點兒,咱們只是愛過又錯過,卻沒有過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得起任何人!就像韋晶說的,還可以相逢一笑古得拜……」她的語氣已經恢復了平常,甚至帶了一點點調侃。剛才那番話她已經壓在心底很多年,她不是不覺得委屈,現在終於說了出來,說給那個人聽,她覺得這些年壓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塊大石輕鬆多了。
一言不發的高海河拔軍姿一樣地站在路燈下動也不動,臉上的表情因為反光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你保重。」等了半天,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但說得全心全意,一字一句。陶香也認真地點了下頭:「好!」想了想她又笑說了句:「還好不是'對不起'或'謝謝你',不然我真的吐血了。」高海河想笑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麼表情。
「嘀嘀!」那計程車司機早就掉頭過來,等了半天有點著急就按了喇叭。「來了!」陶香利落地轉身準備上車,高海河上前一步幫她打開了車門,關門的時候低聲說:「到家,別忘給韋晶微信!」「好!」陶香的心登時一酸,她點點頭,「師傅開車吧,北四環,謝謝。」
就算不回頭看,陶香也知道高海河一直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離去,一如當初,自己坐在軍列車上,帶著大紅花,光榮退伍,躲在戰友身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衝上站台,又急又怒地在每個車廂找尋著自己,直到汽笛長鳴,火車啟動,他才僵立在站台上一動不動……
一股難以壓制的疲憊浮了上來,這回真的結束了吧,早就告訴自己結束了,可心裡總有著那麼一點點奢望,比灰塵還稀薄,卻能讓自己堅持幻想了那麼久,直到今天……陶香把臉貼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路邊飛快倒退的樹影兒,回想著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淚流滿面,無聲哽咽。想到這兒,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臉,然後苦笑,現在還哭什麼勁呢:陶香,剛才你那番話講得多大度,多有范兒,多硬氣啊……
見多識廣的司機從反光鏡里看了陶香幾眼,按他的經驗,再加上剛才那男的一臉沉重,不用分析就知道這姑娘感情上受了打擊,而且最好別招惹。他隨手打開收音機調到音樂台,一個沙啞的女聲正淺吟低唱著:「To be or not to be,只要你不怕傷害自己,它從來就不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