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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公開

2024-09-23 16:16:52 作者: 米夏若
  走進辦公室,左邊的牆面上有衝擊視覺的粒子效果流動,再朝前望去,室內寬闊,裝修風格果然很現代化,目光所及皆是新奇。

  拐個彎,走入其中,總算能看到些習慣的畫面:凌津的辦公室極有其個人特色——簡潔齊整,而魏彬的辦公室也頗具其個人特色——複雜混亂。

  但從魏彬的介紹來看,魏文雙看得出他對公司的定位及發展下了功夫,否則不會在面對她的問題時應對自如。

  凌津選擇讓魏彬放手去做,不是誰幫誰,而是共同前進。

  沒有人兜著,魏彬只能謹慎地朝前走,當然,在這期間他叫苦不迭過,但想到回頭路是回家認慫,便咬著牙忍下來了。

  參觀完公司,吃完午餐,魏彬與凌津送魏文雙到機場。

  雖然魏彬從小便怕魏文雙,但分開之後還是會忍不住想念,見魏文雙走向安檢口,他的眼眶忍不住泛了紅。

  可他沒有衝上去肉麻地說出心底的真實想法。

  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裡越來越沉悶,最終忍不住搖晃凌津的手臂:「阿津,我是不是瘋了,我居然捨不得我姐了。」

  他沒注意到凌津臉上的不舍比他更濃烈。

  「我也是。」

  走到寬綽的露天停車場,兩人踩過陽光與陰影坐上車。坐穩後,凌津沒有馬上發動引擎。

  魏彬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了些,見半天沒動靜,歪過頭好奇道:「阿津,怎麼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凌津的語氣中難得品出一絲不淡定。昨晚,激情過後,他與魏文雙做了個決定——向家人公開這段關係。

  儘管他們現在位於兩個城市,但在那一刻,他們無比堅定,未來的路,他們只想跟彼此走下去。

  魏彬見凌津狀態有些不對勁,打了個冷顫:「哦……你說。」

  凌津考慮著措辭,魏彬急促的呼吸聲打亂靜默的空氣。

  「阿津,你不會……要跟我……」魏彬眯起雙眼,回想起這些年與凌津的點點滴滴,「我不是……」

  「我跟你姐交往了。」

  凌津適時的公布消息打破魏彬的胡思亂想。

  魏彬頓時呆若木雞。

  凌津說出口後如釋重負,心情頓時有些愉悅地發動引擎。

  魏彬腦中反覆旋轉,劇烈起伏,許許多多的事纏繞在一塊,他好像從一團混亂中只能揪出最近的一個問題:「所以你昨晚跟我姐在一起?」

  他忽然明白了,凌津不是起得早,而是根本沒回來。

  凌津沒有否認:「嗯。」

  「……」魏彬繼續呆若木雞狀。

  路至半途,魏彬像是忽然醒過來似的又問:「你跟我姐是來W市之後開始的?」

  「不是,更早的時候。」凌津如實回答。

  魏彬皺了皺眉,再次問:「你們兩個在房間裡偷啃雞爪那次?」

  從背著可愛的弟弟偷食開始。

  「在那之後。」凌津答道。

  直到下車時,魏彬才忽然如同爆炸般發出劇烈的笑聲,之後拍了拍凌津的肩膀:「阿津,你真的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勇士,連我姐你都敢追。」

  魏彬已經清晰地得出結論:他家姐姐,跟別人不如跟阿津好;他家阿津,追別人不如追姐姐好。

  這個結果,他接受。

  魏文雙沒有馬上跟魏海洋坦白,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魏海洋到鄰市出差,明天才回來。

  這件事,她想當面跟魏海洋說。

  從W市回來的這個夜晚,她跟江露約在一間露天餐吧吃飯。這夜的星星繁多,晚風舒暢,迎著風仰望夜空,叫人心曠神怡。

  「你打算明天跟魏叔叔坦白?」

  魏文雙早早便告訴江露自己與凌津交往的事,江露並不詫異,只說到「你們兩個太合適了,在一起很正常」。

  「嗯。」魏文雙回答道。

  「安啦,我覺得魏叔叔肯定不會反對的,凌津這麼優秀。」江露吸了一口杯里的果汁,「只是你們現在分隔兩地,那麼久才見一次面,你會不會害怕?」

  「害怕?」

  江露解釋道:「是啊,以前你們離得這麼近,他身邊發生什麼你都知道,但現在距離這麼遠,他長得又那麼帥,肯定會有姑娘對他動心思。」

  魏文雙坦然道:「這不是距離的問題,這是信任的問題。我們畢竟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以前我並不十分清楚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現在我也並不是完全不清楚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他會跟我分享。我相信他,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如果真遇到更合適的人,他會跟我坦白,我不會痴纏。」

  江露望著浩瀚夜空,感嘆:「我就說嘛,你們真的是太太太合適的一對了,什麼事都能理智對待。」

  「你呢?」魏文雙借著這浪漫的夜,問道,「上回我在律所附近,看見你攬著一個男人的手,談戀愛了?」

  江露靠近椅背,笑了笑:「反正現在是單身。」

  魏文雙一時語塞。

  江露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文雙,沒事的,離婚都過了,怕什麼分手。」借著這個夜,她也想暢所欲言,「我有個秘密,一直瞞著你,其實,我跟秦億瑞談了一陣,又分開了。」

  與秦億瑞團隊出差的第三個晚上,她坐在秦億瑞那間房潔白無瑕的床鋪上,秦億瑞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她微紅的臉頰。

  雖然過去她一直都是傳統聽話的乖乖女,但她並非不懂其他世界的遊戲。

  魏文雙並沒有對此感到吃驚,那日見江露匆忙掩蓋來電時,她已經有預感。

  江露釋然地笑:「我沒傻到以為他這樣身份的人會娶個離異婦女,我……只是寂寞太久貪玩而已。」她抿了抿唇,「我沒有一定要找另一半的想法,沒遇到合適的,就一邊走一邊玩唄。後來我談的那個也是客戶,資產上億,年紀有點大,離婚了,但是帶著個孩子,孩子對我不太友好,就掰了。文雙,你看,離開孫辛以後,我的每一任都比孫辛優秀,他當初到底憑什麼看不起我呢?」

  她說得有些悲涼,那段婚姻對她而言已然成了一個漆黑無底的噩夢。

  「露露,其實我覺得……」

  江露打斷她的話:「文雙,你別勸我,不然以後我都不敢跟你聊我的事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只想盡我所能尋找快樂。你不會理解的,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以不顧他人的目光。我的價值很需要別人來肯定,我玩得起,也輸得起。」

  話說至此,魏文雙只能尊重。她忽然想起幾天前曾在路上看見何曉玲與她的先生,兩人並肩而行,何曉玲的步速慢了不少,臉上也掛滿溫柔的笑容。

  各人有各人的抉擇。

  江露走上的是與她迥然不同的路途。她不是江露,無法替她做出絕對正確的抉擇。

  星空下,江露展開雙臂,陶醉在月光中:「二十幾年來,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光。」過了片刻,她放下手臂轉過頭,說道,「文雙,既然我已經是合伙人,等做完手上這些案件,我打算組建自己的團隊。」

  「沒問題。」魏文雙舉起果汁杯,「一起加油。」

  魏海洋打的車停在門外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時,魏文雙便聽見了動靜。

  她將房中的窗戶開得很大,隨時能聽見春風挑動樹葉的聲響。

  在等魏海洋回來的時間裡,她將一本書展在窗台上閱讀,一盞小小的閱讀燈懸在上方,與路燈、月光一起衝破天色籠下來的漆黑。

  對面有扇緊緊鎖住的窗,而她幾個小時前,剛與那扇窗的主人通過電話。

  魏海洋下車後,見樓上亮起的燈光,朝魏文雙招了招手:「文雙,下來聊聊。」

  魏文雙放回書籤,合上書。

  魏海洋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中央,喝了杯茶,神色中看不出疲倦,一見魏文雙走來,他的雙眸中恍若點上星光:「文雙,阿彬在那邊怎麼樣?」

  其實魏文雙已經給他發過消息,但他還是想聽女兒親口說一遍。

  表面上,他是冷漠的嚴父,實際上,他不過是個惴惴不安但不敢表達的慈父。

  「阿彬適應得很好,遊戲打得少了,對工作開始上心。」魏文雙耐心地向父親重複著。

  「那就好。」魏海洋安下心來,軟軟地陷入沙發之中,好像身體到現在才記憶起舟車勞頓,「阿彬確實該成長,我要是早點理解,就該早幾年放手,當初就應該讓他跟阿津一塊出國讀書,沒準回來之後他就懂事了,何必等到現在才去折騰?」

  「爸,現在也不遲,阿彬還年輕。」魏文雙安慰道。

  魏海洋輕輕地嘆了口氣:「也不年輕了,看你爸我都多老了?再沒幾年,你們三個該娶的娶,該嫁的嫁,就剩我一個。說到這個,前段時間光顧著給阿彬、阿津介紹,漏了你。」

  順著魏海洋投來的目光,魏文雙坦誠道:「爸,我跟阿津,交往了。」

  她看見魏海洋眼中剛聚攏的疲憊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驚。

  魏海洋此刻正在心底羞愧地反思,他究竟有多瞎,才會對家裡的動靜一無所知?

  「爸,一直以來,您都支持我的每一個決定。現在,可以包括最重要的這一個嗎?」魏文雙誠懇地望向他,儘管是疑問,可她心底無比堅定。

  魏海洋驀然想起那一年,他在病房中看見正一勺一勺往妻子口中餵飯的魏文雙。彼時,她的臉頰還殘留有紅紅的印記。

  幾天前,他便聽說了魏文雙大鬧醫生辦公室的事件,當然,還包括妻子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太燙了,你能不能用點心?」

  「太涼了,你怎麼這麼笨?」

  「不吃了,你去幫我倒盆水來,我要泡腳。」

  魏文雙放下碗筷,垂首黯然地走向廁所。

  妻子抬起頭,看向他,眉頭緊蹙:「你來幹嘛?今晚陳總不是辦了場交流會嗎?」

  魏海洋走到妻子的床邊,深情地望著她:「我想來看看你。」

  「你來看我幹嘛?看了我的病能好?看了錢能從我身上掉下來?」妻子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別待在這裡浪費時間,再晚一點甲方都被其他公司搶走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你現在處於上升期,有意義的事要做到位,沒意義的事別拿來浪費時間,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妻子劇烈咳嗽起來,他衝上前想幫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魏海洋,我陪你一路努力到現在,吃過多少苦,你別讓我親眼看著你因為兒女情長把機會拱手相讓,這裡有文雙照顧我,我已經幫她跟學校請好假。你現在立刻回去交流會。」妻子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委屈與不舍,「魏海洋,你必須要賺錢,拼命賺錢,只有充足的錢才可以讓孩子不愁吃穿,才可以讓孩子有更好的選擇。如果哪天,孩子像我一樣不幸地躺在病床上,有充足的錢才可以選擇最優秀的醫生、最昂貴的藥。」

  魏海洋仍僵在原地,妻子朝衛生間吼了一聲「文雙,出來,帶你爸下樓,把他送上計程車」。

  醫院消毒水味道瀰漫的走廊上,魏文雙沉默地走在前方,魏海洋跟在她的身後。

  「文雙。」

  「嗯。」魏文雙沒有回頭,依舊低頭在前面走著。

  「還疼不疼?」

  「不疼。」

  「你怪媽媽嗎?」

  「不怪。」

  「你怪爸爸嗎?」

  「不怪。」

  「可是這個時候照顧媽媽的人應該是爸爸才對。」

  魏文雙終於止住腳步,回過頭,對他說道:「不對。媽媽住在醫院,每天都要花很多錢,只有爸爸會賺錢,爸爸應該去賺錢才對。」

  說完,魏文雙扭過頭,繼續朝前走。

  魏海洋望著女兒小小的身軀,心猛然生疼,她本應該處於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在短短几日間變得異常成熟與懂事。後來即便母親已離世,魏文雙也沒有改變性格。

  她沉穩、堅強,做任何事都不曾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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