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過去

  魏文雙接受到目光，並沒有躊躇，直接轉向汪蕙：「抱歉，阿津不希望別人知道的事，我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

  汪蕙見魏文雙的神色如此堅定，只好聳聳肩：「好吧。」雖然她這樣說，可她眼底並沒有揉碎希望，而是轉而思考起其他的可能性。

  晚飯後，汪蕙沒待太久，便離開了。收集不到需要的信息，白白浪費在這裡並沒有意義。

  魏海洋送走汪蕙後，順道出門散步；魏文雙上樓，回了房間。

  回了房間才發現，上午出門時忘了關窗，此時室內一片寒涼，冷風仍在偷襲。她走到窗邊，關上窗，打開暖氣，在感受溫度逐漸回升的舒適中，她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停車場那專屬於凌津的車位。

  車還沒回來。

  凌津與魏彬到家時，將近凌晨，茫茫夜空已不見一粒星星。

  魏文雙正敷著面膜，躺在床上冥想，耳邊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面膜時間到，她將臉上的面膜拿掉，扔到垃圾桶里，繼而從床頭柜上取了外套披在身上，走過去打開門。

  凌津與魏彬一左一右站在門口。

  她的目光從凌津單薄的外衣跳到魏彬的臉上。

  「幹嘛？」她問到。

  魏彬神秘兮兮地問道：「今天那位小汪來了？」

  「嗯。」魏文雙回答。

  魏彬繼續問：「爸對她態度怎麼樣？」

  「挺滿意。」魏文雙繼續回答。

  魏彬眼珠轉了轉：「她問阿津以前的事沒？」

  魏文雙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瞥了凌津一眼，轉向魏彬：「問了。」

  魏彬眯起雙眼：「爸說了嗎？」

  「當然沒有。」

  凌津輕聲一笑。

  魏彬努努鼻子：「我跟阿津打賭，我覺得爸會出賣他，阿津覺得爸不會說。」

  魏文雙敲了敲魏彬的腦袋，「你比阿津還不了解爸。」

  魏彬吐吐舌頭，摸著頭：「我輸了，不過我輸得開心，我還怕爸為了讓他們兩個成，什麼事都往外說。」

  魏文雙無奈：「你特地把阿津帶出門，就為了打個賭？」

  魏彬雙手叉著腰：「才不是，是阿津讓我找個理由把他帶出門的，我這叫見義勇為。」

  「哦。」魏文雙的目光順其自然地轉回凌津身上，像是找到階梯，順問道，「為什麼躲？」

  凌津直視著她，回答道：「不喜歡。」

  直截了當的三個字。

  這兩人目光相接，魏彬毫不知情地插嘴：「爸最近真是莫名其妙，給我介紹，給阿津介紹，有這閒工夫怎麼不給自己找個老伴？」

  魏文雙收回目光：「你跟他建議建議。」

  魏彬癟了癟嘴，說說而已，沒準家裡多個人，也是來束縛他的：「再說吧。走了，回去洗澡睡覺了。」

  「晚安。」凌津的聲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畔。

  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仍然掛在她的身上。

  「晚安。」她回應。

  他彎起唇角。

  旭日東升、夕陽西下，時間朝前推移。

  魏文雙招的助理逐漸熟悉工作，她也逐漸提高合作門檻，更多地以團隊的形式介入案件。

  負責寫文書的助理小林是個心細的女孩，她將材料送進辦公室給魏文雙簽字時，詢問道：「魏律師，您平時也在機構講實務課程嗎？」

  魏文雙抬起頭，回答：「之前幫同學上過一次網課，之後沒有再講過課了。」

  小林皺了皺眉：「但是我看到一個廣告，說您是他們機構的簽約講師。」

  魏文雙給文件簽了字：「最近？」

  小林回答：「就剛才。」她打開手機，展示給魏文雙看。

  魏文雙看完小林遞過來的屏幕，皺起眉頭。

  胡舞沒有將她的資料撤下來，仍在用她的資料宣傳。

  「小林，寄一份律師函過去。」她揉了揉太陽穴，「給對方七天時間。」

  「好的！」

  本城最冷時都不曾下過雪，也沒有過滿街光禿禿枝丫的情景，一年四季，街道上總能找到勃勃生機。

  最近的溫度，在幾場冷雨後更低了些，但仍沒有打破歷史的線條。雨後初晴的白天，依舊能從陽光中汲取溫暖，入夜後，驟然變冷，魏文雙從停車場走到家門只需要幾步路，今天這幾步，她跑了起來。

  匆匆進門後，冷意沒有太快退散，她不捨得脫掉暖暖的外套。

  魏海洋不喜歡暖氣充盈的悶悶的環境，一樓從不開暖氣，而屋內的溫暖顯然不足以與今天的氣溫抵抗。

  換掉鞋子後，她抬起頭，正想感嘆幾句溫度，忽然看見奇怪的一幕——魏文雙想過會在家裡再次見到汪蕙，但沒想到她的狀態竟是如此。

  客廳中燈光明亮，汪蕙坐在沙發上哭得梨花帶雨，魏海洋站在她的身旁，只能安慰她別哭了，說不出其他實質性的言語。

  魏彬抱著薯片坐在餐桌邊看熱鬧，無視魏海洋瞪過來的目光。

  林姨見魏文雙回來，連忙將飯菜拿到廚房裡加熱。

  魏文雙悄然繞過那一幕，走向餐桌，坐到魏彬身邊，臉上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問魏彬：「怎麼了？」

  魏彬一臉看熱鬧的興奮狀：「小汪說阿津不讓她繼續待在公司，想求爸幫她想個辦法，爸給阿津打電話，讓他回來當面解釋。」

  魏文雙有些詫異：「你知道原因？」

  「不知道啊。」魏彬回答。

  熱好的飯菜陸續上桌。

  這對姐弟風輕雲淡地坐在餐桌這邊，時不時投去目光。

  魏海洋有些納悶，魏彬喜歡湊熱鬧也就算了，照理說魏文雙應該會儘量避開這個場面，怎麼今天的她看上去跟魏彬一樣的——八卦。

  凌津回來了。雖然是被嚴厲、急促地喚回來，但是他看上去不太匆忙，進門後，淡定地換好鞋子，緩緩走向現場。走到魏海洋面前時，他的目光朝餐桌那邊看了眼，林姨、魏文雙、魏彬坐成一排，光明正大地看過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汪蕙仍然捂著臉在哭泣。

  魏海洋不太在乎來龍去脈，只在乎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不用再安慰一個哭泣的姑娘。他過分缺乏這方面的經驗，魏文雙上一次哭泣，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小汪，阿津回來了，有什麼事你們當面好好說說，別哭了啊！」魏海洋說完這番話，拍了拍凌津的肩膀，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向餐桌，坐到魏彬的身邊。

  這道觀眾線拉長為四人。

  客廳那盞格外明亮的燈光下，汪蕙抬起頭，眼眶通紅地望向凌津：「凌津哥，你終於來了，我想當面跟你解釋，可是你不願意見我，我只能通過魏叔叔這條路。」

  凌津格外冷靜：「你想說什麼，說吧。」

  魏彬將薯片一扔，屏住呼吸，像是怕漏聽什麼重要信息似的。

  汪蕙的聲音委屈又沙啞：「對不起，我那麼做只是為了更了解你，我很想知道跟你有關的一切。」

  「從你到我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訴你，」凌津字句清晰，情緒穩定，「如果你想找個地方學習，你可以留下，但如果是因為感情，建議你不要逗留，我有喜歡的人，沒有接受相親介紹的打算。」

  魏彬咧著嘴，輕聲評價：「喜歡的人肯定是假的，肯定是為了讓小汪走找的理由。」

  汪蕙的兩行淚止不住滑落：「可是……可是既然你現在沒有女朋友，證明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啊。」

  魏文雙像是忽然被扯了一下神經。

  凌津沒有理會她的推測，繼續說下去：「當時你答應我，只是為了學習，我才讓你留下來。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留你了，你觸碰到我的底線，我不能容忍一個黑進我電腦的人留在公司。」

  魏彬震驚道：「黑阿津的電腦？哎，姐，」他轉向魏文雙，「這得判幾年？」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過去！」汪蕙解釋著，眼淚滾滾滑落。

  「你是魏叔叔朋友的女兒，也沒有試圖破解電腦里觸及商業秘密的部分，這件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請你不要再糾纏，這很影響我，以及家人的生活，謝謝。」

  她搜索的路徑純粹是隱私八卦，對涉密資料沒有破解的意圖。

  說完，凌津沒有再給對方繼續交談的時間，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魏海洋嘆了口氣，他已經明白前因後果，也能理解凌津的決定，這段介紹走到這裡算是徹底黃了，他不再堅持，此時唯一要做的，便是起身走向客廳委婉送客。

  魏彬一臉意猶未盡地抱起薯片跑上樓，大概想去追蹤當事人反饋。

  林姨輕嘆了口氣，拿起兩個空盤子走向廚房。

  只留下魏文雙獨自一人，低頭繼續吃飯，

  客廳的燈光依舊耀眼。客人被送走了，冷風在大門的一開一關中闖進來幾縷。

  一臉訕訕的魏海洋經過魏文雙時，感嘆道：「老汪這么正直一個人，沒想到女兒這麼……哎，以後不敢給人瞎介紹對象，這事搞得……哎。」

  他嘟囔著，走回房間。

  在恢復的靜謐中，魏文雙沒吃幾口，便結束了晚餐。

  她上樓時，凌津的房間門打開著，燈光漏了一片在地面上。魏彬顯然正在凌津的房間中，嘰里呱啦的聲音順著燈光流出來，迴蕩在走廊上。

  她走進房中，坐到書桌前，沒有關上房門，隱隱約約能聽見魏彬的聲音，但聽不清他在說著什麼。

  伴隨著細細碎碎的背景音，她回味著汪蕙出現至今她的心境。

  許許多多的片段疊加在一起，很多不曾有過的念頭交雜成一團，那麼矛盾，又那麼堅固。

  情緒的來源簡單而清晰。

  她知道，這些強烈的感受都與凌津有關。

  凌津沒少被異性追求過，有在球場上公開表白的，有將情書夾在作業本中的，甚至有大膽追上門來的。

  她會大大方方地詢問他怎麼選擇，在聽見拒絕的答案時，心滿意足地離開。

  她是如此在意這一切，只是從未刻意剖析過這層在意意味著什麼。

  傳進房中的聲音逐漸淡弱，直至沒有，她聽見魏彬的腳步聲離開了凌津的房間。

  她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沸騰。

  當做一件事的渴望強烈到極致時，支撐它的原因在回望時或許只剩下一片茫茫。她堅定地站起身，離開房間，帶著失控的心跳與急促的呼吸頻率走到凌津的房門口。

  凌津坐在正對著門的書桌前，看見她來了，站起身，朝她走來。

  兩人站在他的房門口，目光相接。

  空氣靜默了片刻。

  凌津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溫柔：「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