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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坦白

2024-09-23 16:16:52 作者: 米夏若
  礦泉水逐漸見了底,晶瑩的水珠順著瓶身輕輕滑落。

  「今天,有個男人告訴我,像他那種顏值的男人,怎麼可能不一身花草痕跡,我覺得你比他帥多了,說實話,你在國外,談了幾段戀愛?」

  她看見凌津的雙眸中覆蓋了一層詫異,但隨即轉為坦然。他正要回答,可還沒發出聲音,兩人的目光同時被突然打開的門吸引。

  魏彬站在門口,雙手叉著腰,氣勢洶洶地看了看凌津,又看了看魏文雙,反覆幾次之後,抬起腿走進來:「我就說有一股超級香的味道,阿津,姐,你們真的太過分了,吃好東西不叫我,啊,我看看,居然只剩下兩個了!」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魏彬伸出手搶走剩下的雞爪,一溜煙跑走了。

  等魏彬的背影消失在兩人面前時,凌津無奈一笑,感嘆:「忘記鎖門了。」

  魏文雙摘下手套,心想,鎖門的話……

  兩人一塊收拾桌面,紮好垃圾袋後,凌津站起身,才悠悠回答道:「那幾年,我的時間除了學習、兼職、為創業準備之外,幾乎都在跟阿彬煲電話,如果花草也會搶雞爪的話,那也算是一身花草吧。」

  魏文雙噗嗤一笑,她伸出手要拿垃圾袋:「我幫你拿去樓下扔,正好走幾步消消食。」

  「我也想消消,要不一起?」他沒有交出垃圾袋,眼帶笑意望向她。

  「也行。」

  兩人一塊走出門,見魏彬的房門沒有關上,漏出一條縫。

  凌津收回目光:「等下我去安慰他。」

  魏文雙一隻手插進口袋:「如果他不好哄,你就叫我,我過去揍一頓他就好哄了。」

  兩人扔完垃圾,回房間的路上,凌津忽然問道:「你剛才說,你在博覽會上遇見了我同學?」

  「嗯。」剛才閒聊時,她提到了,但她沒有說是誰,她本想順勢問出她對答案很感興趣的那個問題,可後來轉了一圈,便改成問他在國外時有沒有談過戀愛,現在,他的主動提起,再次勾起她的好奇,「曾夢鈺。」

  「哦。」凌津聽見這個名字,便沒有深問下去的興趣。

  但她已經做好準備:「她說,你有一個喜歡的女生,是真的嗎?還是託詞?」

  兩人已經走到她的房間門口,她止住腳步,只等一個回答,然後回房間洗澡睡覺。

  凌津的眼神略微黯了些,他抬眸,望向她,回答道:「真的。」

  她的心忽然沉下來,呼吸頓時有些困難,雙手雙腳仿佛被捆綁在原地,她一向喜歡掌控全局的感覺,可此刻她卻覺得自己都要失控:「誰?」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可她還是脫口而出。

  走廊上的燈光今夜顯得格外昏沉,就連魏彬房中漏出來的那束光,都顯得淒悽慘慘,四下寂靜,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不受控制的心跳聲。

  他好像只是反應了一下,沒有猶豫,緩緩回答道:「你啊。」

  無需思索的問題,從他的世界誕生男女之情概念開始,便只有這麼一個人閃耀於其中。有了她,便再也容不下別人。

  她在愣怔的同時,覺得自己像是被火焰狠狠掠過,劇烈的、傳遍全身的彆扭感襲來,她不可置信地皺起眉頭:「這麼直接?」

  他彎起唇角:「我不覺得這是什麼羞於承認的事情。」

  魏文雙感受到渾身更僵硬了,明明都是表白,為什麼面對秦億瑞的攻勢,她可以條理清晰地應對自如,可面對凌津,她卻只能語塞。

  「我知道我現在還配不上你。」凌津神色自若,仿佛講述的事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但是我會一直努力。」

  魏文雙昂著頭,看著他一貫認真的表情,他雙眸中的執著並不少見,但這一次,她清晰地知道這份執著的對象。

  他俯下身,從容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早點休息,我去找阿彬,晚安。」

  「晚安。」她終於找到答案,最終化為這兩個字。

  他轉過身,走進魏彬的房中,關上門,那束偷溜出來的光消失了,走廊上更顯得空空蕩蕩。

  魏文雙才回過神來,鬆了口氣,走回房中。

  魏彬倒趴在床上打遊戲,剛才被他掠奪回來的雞爪已只剩下骨頭,被扔在幾乎要溢出來的垃圾桶里,他的床頭柜上有一瓶打開的汽水,只剩下三分之一。

  遊戲失敗的音效傳出來時,魏彬憤然地翻過身,朝空氣踢了一腳:「哪來這麼多奇葩啊!阿津,快上號陪我打幾把,讓我贏幾把我就原諒你今天重姐輕我的雞爪計劃。」

  凌津拉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了下來,雙手頹然放在兩側,昂起頭,盯著天花板。

  魏彬見凌津這副模樣,驚恐地跳下床捂住肚子:「那雞爪不新鮮?」

  「不是。」凌津有些佩服魏彬的腦洞,「我只是剛處理了點事,有點累。」

  其實只是一句回答,卻好像耗盡所有力氣。

  魏彬鬆了一口氣,又跳回床上,把手機一扔:「嚇死人。哎,工作就是這樣,總會遇到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大不了不合作,反正還有大把的人可以合作。」

  魏彬默認凌津說的是工作方面的事,他無法想像能夠困擾凌津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事。

  「可是有些合作,只能是那個人。」凌津將目光從天花板挪回到魏彬的身上,「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上次打遊戲認識的遊戲策劃怎麼樣了?」

  魏彬忽然端坐起來,目光炯炯:「我們約了這周末一起線下打遊戲。」

  「你們?」凌津抓住重點。

  魏彬撓了撓頭:「其實是我們一整個群的人,她在群里發了條公告,說這周末他們公司辦線下對戰活動,有興趣的可以去參加。」

  「周幾?」凌津打開手機,準備找出時間表。

  魏彬擺了擺手:「不用你陪,我打算自己去。」

  凌津手指的滑動頓了頓:「為什麼?」

  換做平時,一般不是凌津主動提,而是魏彬使出渾身解數請求他同行。

  魏彬努了努嘴:「我這次也沒什麼目的,就是……就是想看一下她長什麼樣子,帶你過去,怪不好意思的。」他捂住臉,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吧。」凌津沒再堅持,「有需要再叫我。」

  「阿津你最好了,雞爪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了。」魏彬舉起雙手歡呼。

  魏彬將這件事藏得很好,魏文雙毫不知情。

  周末,魏彬精心打扮出門的時候,魏文雙正在準備即將到來的庭審材料。

  厚厚的一本辯護詞,牽扯多少案件,其中涉及的巨大利益,讓多少人為之將事實與法律置之不顧,甚至視人命如草芥。

  庭審的那一周,天氣以厚重的烏雲拉開帷幕。

  陰悶了一天便開始下雨,先是暴雨,厚沉的雨滴斜斜砸滿城,造成幾處交通嚴重堵塞,後來雨小了些,但還是下個不停,街上滿是各色的雨傘,在陰沉中添些五彩繽紛。

  開庭那天,天空中依舊下著不小的雨,魏文雙走進法院,剛收住傘,便看見一臉意氣風發的蘇燁朝她走來。

  「早,怎麼看上去有點累?」蘇燁的目光緊緊黏在她的臉上,好像因為幾天不見,要好好看個夠。

  「昨晚睡得有點遲。」魏文雙風輕雲淡地解釋道。

  兩人一塊走向法庭。

  「哈哈,女人可不要太經常熬夜哦,不過你天生麗質,也許躲得過這個魔咒。」蘇燁好像睡眠充足,精神振奮。

  兩人一塊進了法庭,蘇燁滿臉志得意滿的笑容,魏文雙神色淡然,沒有顯露真實情緒。

  這個案件的被告不少,莊嚴的布局中,有不少辯護律師已經落座。

  見蘇燁來了,有位律師讓出最前排的位置給他,他沒有拒絕,還順便幫魏文雙也要了一個前排座位。

  開庭前,魏文雙拿出材料沉浸於其中,蘇燁見狀便也不加打擾,轉過身與身後的同行們寒暄。

  聊天氣,聊新茶,聊陳酒,沒有人提到今天的案件,本該成為重點的話題就像是黑夜中的燭火被嚴嚴實實罩住,因為沒有一縷光,便對黑暗習以為常。

  開庭時,蘇燁用胳膊肘碰了碰魏文雙,邀約道:「開完庭一塊吃飯,就你跟我。」

  魏文雙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便立刻把注意力轉向法庭。

  蘇燁以為她同意了,悠悠進入這場庭審之中。可漸漸的,他的神情伴隨著庭審進展變得凝重,他本以為盡在他掌握之中的庭審方向,在他面前徹底脫軌。

  從魏文雙提出她的委託人有新情況要陳述開始,庭內的氣氛便驟然變化,後邊的律師們紛紛面露難色。

  蘇燁坐在魏文雙身邊,早已滿頭大汗,但他卻不能當眾質問魏文雙為什麼要背叛他們之前的「約定」。

  過去的他太自信了,或者說,是他太相信魏文雙了,才會從不質疑她的工作是否在他預想的軌道上,他壓根沒想到魏文雙表面上乖巧地服從,而私下卻說服了這位關鍵人物道出真相,交代出他們費力保護的真正主要責任人。

  而當真正的主要責任人林某站在被告席時,並不知道此時已經發生巨大變化,仍以從犯的角色在掩飾自己的行為,但有了前面被告人的鋪墊,魏文雙提出的幾個直擊要害的問題,他都穩穩噹噹踩進真相的洞穴之中。

  任憑蘇燁如何力挽狂瀾,也無法阻擋真相被揭示。

  他沒有想到,魏文雙的計劃不僅於此。

  法庭辯論環節,魏文雙提出委託人的立功情節,一段往事被公開展示。

  這是一段蘇燁、周思妍及林某參與的往事。

  蘇燁怎會料到,這位他放心交給魏文雙代理的被告,居然手握一段這樣的視頻——

  周:付律師不肯配合我們作偽證,而且他已經提交了一份證據要交上去。

  林某:蘇律師,這你要負責,既然我付了錢,你就得幫我擺平所有事。

  蘇:林總,你放心,付律師其實是我師傅,我們是一家人,今晚我約了我師父一塊過來吃頓飯,大家聊聊,聊著聊著,事情就解決了。

  林某:如果沒解決呢?這種事我容不下萬一,下周就要開庭了,那頭替罪羊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才穩住的嗎?我跟你講,如果你這個師傅敬酒不吃,今晚我不會讓他活著走出餐廳的門。

  蘇:林總,呵呵,你要相信我,作為一名專業律師,肯定要為當事人想好各種退路。我們是約吃飯,吃飯肯定要喝酒,你知道一年因為急性酒精中毒走的人有多少嗎?我這有種藥,只要混著酒喝下去,可以偽造出急性酒精中毒而死的效果,我們做事,還是要講究邏輯,講究有因有果,對吧?

  周思妍:是啊林總,別擔心,我在付律師身邊這麼久,已經能模仿他的字跡了,沒人能看得出來,他要是不肯合作,我們也能把整件事推到他頭上,給他安一個作偽證的罪名。

  ……

  視頻播放結束時,蘇燁已經臉色煞白,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不容他再細細思考,他看向旁聽席,滿目儘是輕蔑、憎惡的神色,他轉向魏文雙的方向,大吼:「賤人!」隨即伸出手發瘋似地去揪她,但這是法庭之上,很快,他便被法警制服帶離。

  蘇燁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是徒勞,他知道被他一直按在地底的腐爛再也藏不住,可他不甘心。他的一生,明明拼命努力了——從小父母離異,他跟了母親,但母親把他扔到鄉下外婆家,自己嫁了人,不再管他。外公外婆更疼舅舅的小孩,他只能拼命讀書爭取飛出去,他做到了,讀書、工作他都很出色,做事做人他從不輸給誰,賺到這麼多的錢,曾經蔑視他的親人開始重視他,以他為榮,連舅舅都來求著他幫扶表弟一把。他知道他在違法犯罪,在他安好的時光里,他也曾在很多個夜深人靜時,任由恐慌占據心頭,直面生活深處的一片狼藉。可就像那些親人待他一樣,他們都知道有個巨大的漏洞橫亘在其中,但只要他們鎮定地享受當下的花紅柳綠,就沒有人會去在意沙土之下掩蓋的腐爛痕跡。

  魏文雙從容地理了理頭髮,風輕雲淡得仿佛連剛才的騷亂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字句清晰地繼續總結:「這段對話發生在財務室,財務室是公司里唯一沒有安裝監控的地方,本是為了方便他們犯罪使用,但我的委託人作為財務部主要負責人員,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私自在財務室安裝了監控。發現這段視頻後,他特地留存下來,本想作為未來某天與他們談判的籌碼,可他沒有想到,這次詐騙案發生時,碰上他的女兒得了重病需要住院手術,蘇燁許諾給他手術費,條件是讓他隱瞞林某作為主犯的事實。」

  這位財務部主要負責人員為了立功,交代出所知道的一切事實,並提及這段監管錄像的存在。有了這命中注定的巧合,讓魏文雙得以順利為付佳鑫洗刷冤屈。

  在一片短暫的緘默後,魏文雙繼續道:「當初,蘇燁假意以合作為由,把付佳鑫律師騙到餐廳,酒過三巡,林某突然出現,提出要跟他合作,付律師假裝答應,隨後去廁所給我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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