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表白

  曾夢鈺會出現在這裡，或許是工作原因，但叫住她，她卻分析不出是什麼原因。

  「姐姐，好巧。」

  曾夢鈺的嘴角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徑直朝她走來，停留在她面前時，一股清雅的果香迎面撲來。

  魏文雙的目光落在對方姣好的容顏上，曾夢鈺的皮膚很白，細膩無暇，稱得上標準的美人，即便搭上這一身傳統的職業裝，也格外奪目。

  「姐姐，上回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們對凌津有些誤會，我已經跟他們解釋清楚了。」曾夢鈺眨巴著雙眼，泫然欲泣的模樣。

  魏文雙驀然回想起上回的事，原來對方是為道歉而來？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感謝你幫他解釋清楚。」她知道是曾夢鈺的朋友想表現一番才有的那些言論，究其根本並不是曾夢鈺的錯。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曾夢鈺眼角溢出一抹雨過天晴的笑意，「可惜我不夠好，沒機會跟姐姐成為一家人。」

  曾夢鈺自嘲似的吐了吐舌頭，雖然凌津沒有跟同學解釋過那件事，但她托關係了解到真相——儘管凌津有充足的理由憎恨死者，但他並不是殺人兇手。

  曾夢鈺繼續說道：「姐姐，其實我是想偷偷向你打聽一個事。」

  看著對方神秘兮兮湊過來，魏文雙有些懵：「什麼事？」

  「凌津喜歡的人是誰呢？」曾夢鈺滿懷希望地望向她，又補充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大學、國外、回國，我已經用我最美好的狀態跟凌津表白過無數次，但是都被他非常直接地拒絕了，我已經不再對他抱有希望，也沒打算當惡毒配角去傷害他的夢中情人，我只是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他喜歡的人究竟是什麼類型。」

  「他有喜歡的人？」魏文雙一臉詫異，如實道，「我從沒聽他說過。」

  「他每次拒絕我的時候，都是以他有喜歡的人為由，而且我確認過，他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那個人。」曾夢鈺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好吧，看來這段感情要『死不瞑目』了！」她動作誇張地聳了聳肩。

  告別曾夢鈺後，魏文雙繼續找了條人少的道閒逛，冰涼的果汁入喉，腦中總是不由自主浮現出曾夢鈺提及的「凌津喜歡的人」。

  這些年，凌津身邊並沒有親近的女性朋友，別說是親近，好像連來往稍微多點的女性朋友都沒有。

  當然，除了自己。

  她皺了皺眉，甩掉這個念頭。

  或許只是凌津的託詞。

  「你臉都熱得通紅了。」秦億瑞端著兩杯果汁朝她走來，看了看她手中那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這杯，嘆了口氣，「下手慢的話，對方就不需要咯。」

  魏文雙品著他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卻沒有往兩人之間深想。

  「晚上一塊吃飯，約了幾個展商。」秦億瑞左右果汁輪流喝。

  「我就不去了。」冰飲下肚，有些降溫，但天氣還是熱，她想洗澡。

  秦億瑞不懈道：「走唄，很多都是本地的展商，沒準有法律需求。」

  魏文雙略微思考了一陣：「行吧。」

  這樣的機會她也不捨得放過。

  晚間的包廂內沾滿喧譁，燈光被襯得更顯明亮。

  與秦億瑞一塊吃飯的好處是，魏文雙總能被護著不喝酒。他總會以紳士的理由，但不太紳士的方式朝敬酒的人擠眉弄眼道：「魏律師不能喝，她等會兒要送我回家。」

  敬酒人便會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哦、哦，好，那秦總可得多喝點呢。」

  這場局魏文雙收穫了幾個潛在客戶，結束時自然也承擔起護秦億瑞使者的任務。

  夜越深，涼意便越多了幾分。她的車蕭蕭停在路燈下，駛離燈芒時，反而顯得不那麼落寂。

  秦億瑞酒量一向很好，今夜也沒多喝幾杯，可此刻卻有些反常地在副駕上一會兒捂住額頭嘆息，一會兒開窗凝望夜景。

  今夜他的整體行為有些奇怪，喝酒也就算了，一會兒扶著她的椅子傷感幾句：「有時候想想人生其實挺孤單的」，一會兒湊過來噴出淡淡的酒氣呢喃「我看看你，我想看看你。」眼神有些生硬的深情。

  上車時，甚至想幫她系安全帶。

  這會兒，他又開始感慨起幾段無疾而終的情史，硬要把深夜街道上的冷寂氣氛填滿情意。

  魏文雙只想趕緊把他送到家。

  可秦億瑞才不會放棄今晚這麼長久的鋪墊，在距離終點還有半程時，他便深情款款地轉過頭，對著她認真的側臉說道：「文雙，你身上有種氣質，跟我一樣從小養尊處優培養出來的可以蔑視一切的氣質，我們是如此合適，要不要在一起試試？」

  秦億瑞有這樣的感悟並非只在今晚，從他第一次帶魏文雙參加一場上流社會晚會時便察覺了，彼時，魏文雙的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從容挑出罕見的名酒，看到名畫真跡目光並不流連，熟悉圈子裡的一切規則。

  說實話，他並不是特別迷戀魏文雙，只是骨子裡有股征服欲，總想看看這個模樣清冷的女人狂熱起來是什麼模樣。換句話說，便是「換換口味」。從道德層面上，他昨天剛結束一場索然無味的戀愛，不算不道德。

  魏文雙毫不留情：「你身上也有種氣質，追女無數留下的表演痕跡過重的氣質，何必借著喝多表白？我不是第一次跟你一塊喝酒，知道你的酒量。」

  秦億瑞愣了一陣，想過被戳穿，但沒想到會被如此無情地戳穿，看來他對她的了解還是太淺，他尬然坐直，捂著額頭乾乾一笑：「氣氛到了，一時沒考慮太多，哈哈。」他逐漸冷靜下來，回味她的回答，索性追問道，「你拒絕我是因為我談過女朋友？你有精神潔癖？主要是像我這種顏值的男人，怎麼可能不一身花草痕跡呢？說實話，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對你可能會走心。」

  他深情款款望著她面無波瀾的側顏，夜色斑斕，街燈的光芒薄薄地投進車內，映照在她細膩的肌膚上。

  「可能？」魏文雙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秦億瑞不喜歡走尋常路，但沒想到如此不尋常。

  「還沒走到那一天，就跟你許諾永遠、一定的男人，怎麼可信呢？」秦億瑞一臉誠懇，「總要試試。」

  魏文雙彎起唇角：「不必了，你不是我的類型。」

  秦億瑞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抽回來，望著前方並排清晰的燈光：「我，知道了，你心裡有人了。」

  「哪來的結論？」

  秦億瑞煞有介事分析道：「類型這兩個字，就是答案。當你這樣拒絕別人的時候，證明你心裡有『類型』可以參考。」

  「胡說八道。」魏文雙直截了當，「你的這種心理剖析漏洞百出。我要是說不喜歡你，你也能說我強調不喜歡的是你，喜歡的是其他人，我要是說我們不合適，你也會探究我的合適標準是不是有具體形象，你不就是想試探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秦億瑞徹底無語了。

  窗外在夜晚中橫行的燈光依舊生機勃勃，哪怕夜越深，涼風越盛行。

  魏文雙將秦億瑞送到家門口時，喚了他兩聲，才似乎將他從夢中叫醒。

  他在下車前，嘆了一口氣，目光頹然地直視她的雙眼：「跟你說話不能拐彎抹角，失去拉扯曖昧那種怦然心動的過程，太沒意思了。」

  她聳了聳肩。

  他再度重重嘆了一口氣，才沒精打采地下了車。

  魏文雙無奈一笑，沒有留戀他的背影，離開了。

  魏文雙在停車棚接到委託人的來電，溝通了約半小時，掛斷電話後，才上了樓。一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此刻只想洗完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放空。

  家裡留了兩盞燈，照亮上樓的路。剛要上樓梯，她便碰見了凌津。

  他仍然穿著整齊的西褲襯衫，像在這等了她許久。

  她剛要開口，見他比了個「噓」的動作，便沒有出聲，目光被他手上提著的一袋溢出香味的食物吸引。

  那是一袋滷雞爪，用透明的袋子包裹著，香噴噴的味道迫不及待沖向她的鼻尖。

  凌津做了個「走」的口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在前邊。

  魏文雙跟著他上樓，進了他的房間，關上房門的剎那，他也打開了燈，柔軟的光芒剎那籠罩住他們。

  「怎麼了，神秘兮兮的？」她終於能夠暢快地說出話，但還是受剛才的影響，儘量壓低了聲音。

  「買了那家特別火的滷雞爪，但是排到隊的時候只剩下這一點了，要被阿彬發現，都不夠他塞牙縫。」

  「你不是給他買的？」魏文雙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明知故問，但話到嘴邊便脫口而出，像是故意想聽他親口回答。

  「給你買的。」凌津把袋子打開，放在書桌上，「上回你建議我用交朋友心態對待的公司，簽下來了，還有你下午推過來的客戶，我們把合作細節談好了，等著簽合同。數量有限，這次只能先對不起阿彬。」

  魏文雙站在他房中熟悉的燈光里，不知怎的，雖然他這間房的燈泡沒有她房中的明亮，可她卻越來越喜歡這份柔和。

  他在書桌前添了張椅子。此時，他坐到原來的位置上，拉開新添的那把椅子。

  她坐過來，戴上一次性手套：「你也一塊吃。」

  魏彬吃不夠的分量，對她來說有些多。

  凌津順從地戴上手套。

  「你也剛回來？」

  兩人一邊啃雞爪一邊閒聊。

  「差不多，剛才看見你在停車棚打電話。」

  「嗯，一個委託人，白天都在工作，喜歡在這個點打來問案件進度。」

  ……

  鹵香味從舌尖浸入，一天的疲憊被消除些許。

  「他說『魏律師的推薦我很放心』，讓我準備好合同，他拿去過完法審就簽。」

  「徐總做事很爽快，給錢不拖沓，今天上午開完庭，財務就發消息告訴我收到律師費尾款了。」

  「超優質客戶。」

  屋裡沒有酒，凌津從柜子里拿出兩瓶礦泉水，兩人以礦泉水代酒幹了一杯，透明的水在瓶中搖曳，漾出一份心照不宣的歡欣。

  「你下午去博覽會了？」

  「是，陪客戶去。」

  「最近有什麼新奇的發明嗎？」

  「可多了，按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我覺得不久以後就會冒出很多新類型的官司。」

  「確實，對各行各業都是，最近我也接到不少聞所未聞的技術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