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6章:見得故人去,不見新人來
2024-09-22 17:16:28 作者: 可達鴨不胖
可回頭一想,了因大師倒是會心一笑。
這年頭能讓公公這般冒犯的,那也是不容易才是。
自己也算是獨屬一分了。
內景世界。
和了因聊了少許陳落也便離去了。
故人相見,聊的也無非只是一些往事,這大抵也是故人之間的通病。
見了舊人,聊一些舊事,於是也就緬懷一些逝去的東西了。
了因說起了昔日第一次見陳落的時候。
那時候他想,充其量不過也只是一個稍微有些實力的太監罷了。
可誰能想到,這一個回首,千年過去,這一個太監卻已是人間仙人了。
陳落笑道:「仙人?算不上,若是這人間的仙人皆如咱家這般不堪,那麼這仙人可就有些不值錢了一些了。」
了因不再說話,也不再和陳落說這些。
公公的性子他是知曉的。
低調得習慣了。
說這些,倒也是就沒意思了。
只是又聊起了這千年的變化,語氣中難免也帶著一些遺憾。
他如今已是洞虛圓滿境界。
千年時間,蜀山的李秋涼,仙霞的沈輕霜,龍虎山的呂玄,還有峨眉的靜意師太皆如入了渡劫境界,可唯獨他,止步於此。
甚至,他已見得自己瓶頸,這窮極一生可再怕是再難有機會了。
「昔日於煉虛境時,也是數百年入不得其境,幸運得公公一指,入得那大乘境界,平白再得千年壽命。
可惜,老衲的道終究也僅在了此間,這一世,卻是再難得入得渡劫了。」
了因想著。
張嘴。
本不該再說些什麼的,可看著這偌大的天龍寺,他還是有些放不下的。
「老衲和公公認識也有1800年了……這1800年中,老衲不曾求得公公什麼,今日能否請得公公幫忙做一件事?」
1800年……
這是不短的時間了。
不知不覺,和了因大師倒也是有了極長的路。
「請說。」
「老衲死後,將會留下舍利一枚,其內有老衲這一生所留下的所有道行和感悟,還請公公,將其毀去,莫要留下了。」
這是陳落沒想到的事。
他想,了因大師或許會和自己說,庇護得這天龍寺。
又或是什麼。
可毀去舍利……這事,陳落卻是不曾想到的。
「為什麼?」
他問。
「註定沒有盡頭的道,留下只會令後人難以寸進,也只會毀去另一代的新人,何必呢?」
修士的一生所行之道皆會變化。
任何的道,也有著屬於自己的進化之路……
比如陳落、
萬卷書,萬里路,行紅塵,為萬事師,開幽冥,定仙路……
這便是他兩年前來他的道的進化。
了因大師的倒是相對於簡單了一些。
起初的我佛慈悲,到見人生疾苦,後來又是明本心之道,如今明了本心,便入了度人間……
可度人間?
豈能做到?
人間不見盡頭,人心宛若深淵……
這有人的地方便有著生老病死,有生老病死,這人間又怎麼度得乾淨?
於是這從一開始就走錯的路,何須留下?
陳落沒說話。
只是朝著了因微微行禮。
了因微微一笑。
隨著他的微笑,四周的景象赫然破碎……
咚咚咚……
悠揚的佛音傳出了很遠很遠,在這南陽山上許久不曾散去。
陳落和白龍道友,白玉蟬,小葵四人行走在了登山的青石階上。
或是因為走的人多了,腳下的青石階早已經光滑無比,似乎渡上了一層釉一般。
也或是這歲月洗禮得厲害,於是在上面刻下了一道道時光的痕跡。
僅這腳下的青石階便有著一場一場的故事在上演。
「咦?」
本是行走的小葵忽然咦了出來。
抬頭,眼睛在四處不斷的打量著:「我們怎麼在這裡?」
剛剛不是上了這山了嗎?
怎麼一回頭的又在了這裡了?
奇了怪了……
「是內景。」
白玉蟬對著小葵解釋:「修士修煉到一定境界,便可有內景之說,內景即為內心世界,方那一瞬間的時間,不知不覺間,我們是入了了因大師的內景世界了。」
「好吧。」
小葵是不在意的。
內景也好,還是現實也好……對她來說,可不怎麼重要和關鍵的。
只是……
「我們還上山嗎?」
先生這一次出遊,說是要見故人……
那現在這樣子算是見到了,還是沒見到?現在又是見還是不見了?
小葵小小的腦袋有些弄不明白了,好在這沒關係,魚的記憶是很差的,於是笨一點,好像也沒關係。
陳落停下。
大道依舊,但已沒了再上山的欲望了。
「回去吧。」
他說著。
轉身,沿著階梯,一步一步而下。
只是來時盡興,回去時卻是敗興了很多了……
……
了因大師死了。
他在陳落下山不久後出了關,見了天龍寺現今的方丈了無大師,無人知曉他和他說了什麼。
也不知曉他給天龍寺留下了什麼。
只知道,第二日後,天龍寺的鐘聲迴蕩在了整個京都上空。
佛音有九……
此聲沉重。
本還算清朗的京都,變得烏雲密布了起來……
一場無名的大火自了因大師閉關的洞府處燃燒了起來,整整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中。
天龍寺來了許多人。
有陳落認識的。
比如呂玄,李秋涼。
也有陳落不認識的,比如,自揚州而來的沈萬三。
還有許許多多的宗門強者。
他們祭奠了了了因大師,或是緬懷,或是心懷不軌,倒也是不好說的。
只是雖說安寧街上的紅塵居三個字攔住了很多人,卻是攔不住李秋涼還有呂玄。
啪啪啪的。
偌大的院門被敲響。
門口的老黃無力的抬起了眼帘,最後又閉上。
似乎覺得沒人理會……
李秋涼乾脆直接就飛進了院子,呂玄本是要阻止的,可眼珠子打轉了下,卻是站著不動了。
「這憨貨,白痴!」
他罵著。
可卻是樂得高興。
一!
二!
三!
心中默數,果然,這三落下的瞬間,一道人影自己後院飛了出來。
砰的砸在了呂玄的面前,整個地面破碎不堪,留下一個足足有著十來米的深坑,整個安寧街都震動了幾分。
「???」
李秋涼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的搖著腦袋。
剛剛那一砸,現在腦袋還有些懵,盡數是渾噩……
「離譜,離譜!」
等反應過來,李秋涼就開始吐槽了起來:「正經人誰家裡動不動布置陣法的?丫的,家裡有秘寶不成?信不信今日少不得問個劍在走?」
他咬著牙齒。
怒氣匆匆……
問劍?
呂玄眼睛都亮了起來。
李道友很勇啊……
這麼多年了可是第一次見得這道友敢和公公問劍。
瓜子,花生,搬出。
磕起來。
雖說了因大師離去是值得遺憾的事情,可若是能見得一場問劍,那也是不錯的安慰了。
「問劍?」
有聲音自院內出來:「蜀山道尊這些年修為進展許多啊,既如此,少不得也要滿足下道尊了!」
陳落笑呵呵的看著李秋涼。
千年不見,這傢伙的確變強了……
剛剛闖入的時候,便是那陣法之力也過了三秒才將鎮壓,這可真是少見的事情了。
「誰要問劍了?公公可莫要胡說,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呂道友說的,他覺得多年不見公公,少不得也要問劍公公,這才可一解相思之苦!」
呂玄:???
手中的瓜子瞬間不香了。
關老子什麼事情?
老子只是嗑瓜子,怎麼就中槍了?
還有……
一解相思之苦?
「李秋涼,老子草你大爺!」
堂堂龍虎山的天師終再無姿態,拔出了手中的劍:「老子今日不和你好好論劍一把,你大抵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多醜了!」
「來,論就論!」
於是,兩人拔劍。
可怕的劍意沖天,整個京都盡數震撼。
然而這劍卻是同一時間朝著陳落斬下。
「蜀山李秋涼,問劍公公,請公公賜教!」
「龍虎山呂玄,問劍公公,請公公賜教!」
陳落:……
看著這落下的兩劍。
又看著面前這兩人,臉上皆是無奈。
問劍就問劍,還演了一場戲?累不累……
「行吧,看在多年的份上,滿足你們、」
於是……
陳落抬手。
兩人心中一喜……
「老黃,交給你了!」
轉身,離去……
關上了大門。
一柄可怕的槍自院內出現,狠狠的朝著兩人落下。
轟轟。
整個京都震動,宛如末日,
世人皆抬頭,面色駭然的看著安寧街方向,不知道那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有人在京都鬧事。
不良人呢?
為何沒出現?
見了鬼了……
……
戰鬥結束的很快。
快的躺在躺椅上的陳落一杯酒還沒喝完,一顆瓜子還沒磕完,兩人就進來了。
只是似乎有些狼狽了一些。
「看來,兩位的劍不甚鋒利。」
陳落笑著。
李秋涼和呂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終嘆氣,坐在了陳落面前。
「只是想滿足下罷了,你怎麼就不願意呢?」
他們已許久不見得公公修為境界。
問劍,論劍,成為了心中的執念……
可……
為何就是不願意?
「無他,咱家的劍,向來不願對故人所下……以前落下過了一次,也送走了一人,至此之後,卻是不願意了。」
他們知道陳落說的是誰。
寧來……
曾經的的大乾國師。
也是陳落的好友。
可惜……
這一個摯友卻是死在了陳落的劍下。
於是,聽得這話,兩人皆沉默了下來。
「似乎,就剩下我們三人了……」
呂玄說著。
院中的卻是安靜了下來。
抬頭……
一輪明月不知何時悄然身上。
「明日中秋了呢……」
陳落說著。
舉杯。
「敬故人。」
「敬故人。」
「敬故人。」
這人間,給與自己留念的人和事,倒是少了許多了。
而這,也可能就活得長的弊端吧。
…
李秋涼醉了。
呂玄也醉了。
說了些胡話……
念叨了許多事情,尤其是李秋涼,這些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很多,比如:朝小樹死了。
這是他的最愛,也最看重的弟子。
擁有天生劍心的他,修煉之路上定然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他也想過,他的大道將一往無前,直抵彼岸。
可這又如何?
該死的還是要死……
大道無情,人人卻都在爭。
他朝小樹在爭,別人也在爭。
只是朝小樹的運氣有些不好,於是那一次輸了……
大乘境界,以一人對抗十人…終全擊殺,雖死,卻也不愧劍心之體。
李秋涼知曉的時候,一度入了心魔,整整百年,才恢復了過來。
如今故人離去,又想起了朝小樹,於是就醉了。
呂玄卻是因為龍虎山的事情。
龍虎山這些年在他的手中是不錯,昔日自皇甫勝手中接過後,前後將近兩千年的時間,他也將這龍虎山爭得了一席之地。
可……
龍虎山也亂了。
自鍊氣之道出現後,龍虎山也便有了術法之說。
術,為神通!
金光咒,五雷正法,紫霄劍絕,太清秘術,甚至是最強的天師度,皆是龍虎山的術。
而法,則是修煉心法。
龍虎山有法:太乙獅子絕,混元正心法,大龍象功,以及呂玄所修的歸心靈……
這些都是龍虎山的法。
自龍虎山開始,術法同修,方為正道。
可自五百年起,龍虎山的術法卻是有了分歧,有術為尊,時間萬法皆為雲煙幻夢之說,也有法為尊,一法破萬術,一法可定蒼穹之說。
好好的龍虎山,雖有他坐鎮,可似乎也在朝著分離的地步前進。
就宛如一千五百年前的萬仙聯盟……恐有一日怕是要出了個術龍虎,和法龍虎之說了。
活著,不易……
活著,皆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有著一條看不過的枷鎖在鎖著他們。
似乎想要擺脫,也僅有早日飛升成仙這般說法了。
陳落就靜靜的聽著兩人的抱怨,聽著兩人的訴苦,也聽著他們的胡說八道。
若是以前,定然會覺得有些煩了。
可今日倒是覺得不錯……也覺得有些樂趣。
直道他們喝醉了,趴在院子裡,抱著樹幹酣睡如雷。
抬頭……
有人乘著月色而來。
落在了院子。
白衣袂袂。
紅衣飄飄。
見兩人,陳落笑了起來。
「估摸著,中秋將至,你們也該來了……」
「公公似乎不想我們?」
紅袖眯著眼睛,笑著看著陳落。
「想……」
「那為何不找?」
「這……」
想了下:「大抵是不知道尋誰吧?」
沈輕霜不言。
低頭,看著酣睡的兩人,終微微一嘆……
「可還好?」
陳落問。
兩人點頭:「只是久了一些了……」
千年……
似乎久了。
但好在,接下來倒是能陪伴得久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