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7章：南湖有雪

  「滾！」

  吳胖子呸一口：「你又想騙我！」

  上次陳落耍了他一次，他於街道上跪下，鬧了很大笑話。

  如今陳落又這樣一說，他怎麼可能相信。

  「再說了，就算那母老虎來了，我吳某人怕她？信不信我咳一聲，她立馬去給我選個好人家的姑娘，張羅著準備給老子納妾的那種！」

  陳落豎起大拇指！

  頗有些敬佩！

  眼睜睜的看著他身後的女人臉色變得越發的鐵青。

  不久後……

  雲上街上便是一陣慘叫和求饒。

  無數人側目，一看……便是恍然……然後便是覺得耳朵有些發疼。

  這是這個月吳胖子第幾次被抓了？

  十次？

  還是更多？

  算不清了…

  但說來也奇怪，若是隔著幾日沒看吳胖子上演這一幕，這心裡總覺得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一些什麼……

  陳落笑著。

  抬頭看著那天空。

  烏雲朦朧。

  這雨，好像要下來了……

  「已經，十年了吶！」

  陳落低喃……

  十年，不長不短……

  一想到自己竟在國都中住了整整十年的時間，陳落忍不禁有些感慨、

  更沒想到的是，這貓娘娘她們這書山，一走便是十年…著實有些令人意外的。

  不過想起昨夜的事情，陳落便有些忍不住高興，連心情也好上了一些。

  大乾動亂，尤其是這兩年來，更是如此……

  董伯平三兄弟這十年中，占據了大乾三洲之地……寧來雖極力想要滅了那偽乾勢力，可始終沒那麼容易。

  故而這些年來，大乾氣運便是又薄了幾分。

  可這也僅是如此罷了……

  就國都而言，這裡依舊是大乾最為繁華的地方，於是也就有了都城十二金釵。

  陳落於五年前和她們相識。

  當然。

  陳落並無壞心思的。

  只是聽聞十二金釵善於四藝。

  陳落這才去探索一番的。

  於是，漸漸地就有些熟悉了起來，甚至稱得上好友了。

  他昨夜本是奔著上官宛如去的……

  結果聽說是病了便沒來聽雨軒。

  好在，十二金釵非一人，總也有著人陪伴。

  昨夜的遊戲就很不錯。

  也是活了數百年，陳落才明白，原來有些東西除了吃，竟也還能用。

  想著，便連忙將那一幕甩去。

  少兒不宜，多想一秒都是罪過……

  看著天色昏沉，大抵是要下雨了……陳落邁步，想著趁著雨幕未下，便回燕子塢去，哪想恰好此時，有人喊著自己。

  陳落回頭。

  看清來人。

  笑了起來：「原來是桃紅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桃紅姑娘不大。

  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便是上官宛如的婢女……

  能在這裡見到姚紅姑娘，倒也是意外了。

  「陳公子。」

  聽到這話，原本還好好的桃紅姑娘便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求公子救我家小姐……」

  「上官宛如出事了？」

  陳落問道。

  「小姐不知如何，從昨夜開始，便病重在床，今日更是命懸一線，大夫說我家小姐已病入膏肓，恐……恐撐不過今夜了。

  桃紅這一次出來，就是要尋找公子的，前些日子聽聞公子您懂醫術，求……求您看在和我家小姐相識的份上，救救我家小姐。」

  她求著，眼已婆娑。

  陳落看到了丫鬟腳下的泥土。

  也看到了那不知何時已經浸濕身的褲腿。

  肉聲道：「剛從南湖回來？」

  「嗯……」

  桃紅低聲回應：「去了南湖，尋不到公子。」

  去而不得。

  落魄而歸，卻在這裡見到。

  且看這孩子的樣子……

  這一天一夜，對於她來說，恐怕過得並不是那麼舒服才是。

  「走吧，去看看吧。」

  既有求。

  且相識。

  加上有這丫鬟，陳落總也不好去拒絕的。

  加上時間尚早，回了南湖也只有自己一人在，索性就去看看，也是不錯的。

  桃紅姑娘在前方帶路，腳步頗急，一步三回頭。

  這讓原本還有些晃悠悠的陳落，腳步也不得快了幾分。

  倒也不是上官宛如姑娘撐不住了，只是看那桃紅姑娘這般焦急，想要慢，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入了一小巷、

  於一院子前……

  邁步。

  想要進去。

  腳下卻是微微一頓。

  「公子？」

  桃紅姑娘喊著、

  不明白陳落為什麼突然停頓了下來……

  陳落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邁步踏進去。

  入了院子。

  院中有藥香而來。

  滿院藥味。

  走入房間，便見到了那床上朦朧躺著一個女人……

  女人年齡不大。

  約莫只有二十來許。

  穿著皆白的褻褲和褻衣，面色蒼白，虛弱。

  但哪怕渾身病態，也依舊無法遮掩女人那精緻的面孔……

  雖然比紅袖差了很多。

  也遠遠不如沈輕霜。

  但以她的姿色，若是要迷倒大片眾生，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小姐，陳公子來了。」

  桃紅姑娘連忙上去扶起女人。

  女人掙扎著，想要起來，最終卻是無能為力……

  只是露出了歉意：「陳公子，請恕妾身沒法起身相迎。」

  聲音雖弱、

  卻有種令人浮想連連的衝動、

  陳落搖頭。

  「無妨。」

  他道。

  說著便坐在了床頭，為上官宛如把脈。

  回頭對著桃紅道：「我需要一些熱水。」

  桃紅姑娘點頭，連忙退出去。

  很快的，房間中便只有陳落和上官宛如。

  她半靠於床上，有些慵懶，偶爾間的不經意，總能露出一些並不好描述的春光。

  她輕聲道：「陳公子昨夜去了聽雨軒？」

  「嗯。」

  陳落道：「本想去尋姑娘的，但姑娘不在，於是也便只能尋了萱萱了……」

  「可惜，不能和公子一起討論畫道了、」

  她說著，眼眶有些微紅：「若是有機會，還真希望能於公子手中留下一些墨寶，如此縱然是死，也甘心了。」

  陳落沒說話、

  只是保持沉默。

  又過了會。

  上官宛如又說了些事。

  只是陳落依舊保持沉默……

  「公子，為何不說話？」

  她問。

  陳落收回了手。

  抬頭。

  看著女人。

  許久微微嘆氣。

  「桃紅姑娘是一個好孩子……」

  上官宛如微微一愣、

  回道：「這妾身自然是知曉的，公子為何和妾身說這些？」

  陳落沒回答，只是繼續自顧道：「她為救你，昨夜照顧了你一夜，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

  今日又為求我，涉足不知多久，撥露珠，滑行舟，走過多少淤泥，沒過多少前灘，受了多少風雨，卻又求不得。

  若非幸運於街頭見到了陳某，恐怕她還不會放棄的。」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

  便讓上官宛如沉默了下來。

  她的眼中有過慚愧。

  她彷佛能看到那一個小姑娘，踉踉蹌蹌的趁著夜色，發抖的於城中奔走、

  她想。

  那時候的她，應當是很畏懼，很無助，又很擔心的才是吧。

  可惜，這愧疚只是一閃而過。

  「只是她卻怎麼也不會知道，她關心的小姐，可從沒病重。

  更不會想到她其實是一個遊走於人間的修士吧？」

  刷！

  幾乎是在瞬間。

  女人的臉色巨變……

  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劍。

  劍出現、

  本欲要動手，可好像想起了什麼，這劍又消失。

  這一刻的她臉上哪裡還有一絲的蒼白？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發現你是修士？還是發現你沒病？」

  「都有。」

  「若是前者的話，恐怕第一次見到姑娘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吧？

  金丹一境，實力是差了一些，可也不算太弱……

  姑娘雖隱藏得極好，可在人群中依舊如皓月一般，想要無法察覺，那也是不容易的。」

  這點陳落倒是沒說謊。

  昔日見到她的時候，的確便知曉了。

  只是世間修仙者眾多，於國都藏有一修士，也不值得驚訝的事情。

  且她暫且也沒做出什麼事情出來，陳落自然更不會揭露這事了。

  「至於發現你沒病？」

  陳落笑道：「一個金丹修士，若是生病便唯有爭鬥受傷或是中毒，或是如何……只是入了這院子，卻是連一絲異樣也沒，上官姑娘的氣息，更是不錯的！」

  上官宛如沉默著。

  突然全身放鬆了下來。

  繼續慵懶的躺在那裡……

  臉上出現了笑容。

  「果真一切都瞞不住道友。」

  「只是陳某不明白。」

  「妾身願解答。」

  「你算計陳某，所為何事？」

  「十年前，望君山！」

  僅僅一句，陳落便明白且知曉了她要說什麼了。

  「這些年來，大乾修仙界中傳聞，陳某身上有仙路機緣，一旦得到陳某身上的機緣，便可飛升成仙，逍遙於天地……」

  「只是可惜，道友卻不出國都，這修仙界就算垂涎，也奈何不得，他們可不敢入都城！」

  「於是，這便是你進入聽雨軒的原因？」

  「是！」

  「你就那麼確定，陳某會去聽雨軒？」

  「八年前妾身就進了國都，遠遠的觀察了少些年，道友偶爾經過，便會走去花坊街……自然有些底細。

  男人嘛……沒幾個老實。

  就算是修士也是如此……不過道友還是不錯的，這些年愣是喝酒研習四藝，別的倒是沒怎麼出格，著實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上官婉兒笑道：「也不怕道友笑話，妾身學過一門秘術，為陰陽合歡大法，一旦使用可使得雙方雙修，並使得被使用者傾心於使用者！

  妾身還想著，若是能和道友合歡，那也便能簡單就得到了妾身想要的仙緣，卻哪想這五年過去了，你我之間的關係始終不得寸進。」

  她說著、

  有些好奇。

  「妾身有些不明白。」

  「說。」

  「妾身當真這般沒魅力？入不得道友的眼？」

  陳落搖頭。

  「不是。」

  「那為何？」

  「陳某乃是一太監。」

  上官宛如：？？？

  腦袋有那麼瞬間的空白。

  她想過很多答案，也猜測過許久，可唯獨沒想過這個答案。

  「怎麼可能？」

  她反應過來後，便要搖頭了：「修士進入築基後，便能修補殘缺的肢體，就算因為某些原因無法修復，那麼每突破一個大境界，也有一次修補的機會，你有好幾次機會能修補的、

  為何還要當太監？

  難道你不曾聽聞，缺漏之體，無法證就大道之說？」

  陳落張了張嘴、

  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解釋。

  他是不想要修復的？

  他是做不到啊！

  至於修復身體的奇葩問題，陳落更好奇！

  這天下修仙者都能做到，為何自己做不到？

  是練炁的原因？

  這不可能的！

  只是這些年來自己也尋求過答案，始終也求不得……

  所以上官宛如這話，陳落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答。

  「或許，是因為喜歡吧！」

  想了少許、

  陳落便這般回答著。

  上官宛如張嘴……

  這個回答，讓這天有些聊不下去了。

  但喜歡，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就是自己也沒想到，那麼多年阻止自己成功的，竟然是因為他喜歡當太監……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妾身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慵懶的神色。

  用了十年的時間布置了整個局……

  如今面前這人已經被自己控制。

  這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這十年浪費的時間，一點也不在乎了。

  「你很自信？」

  「自然！」

  「你怎麼就確信，咱家現在被你控制了？」

  「道友可曾聽說過蠱？」

  「聽說過，南疆那邊的玩意……」

  「恰好妾身懂得一些，且用了百年培養出了一隻蠱，名為：鎖魂蠱……一旦中了這蠱，就是元嬰境界都要受控制。

  你如今已中鎖魂蠱……自然……」

  她說著。

  瞳孔陡然睜大了起來。

  「看來這玩意，還挺危險的。」

  陳落手中捏著一長有雙翼的怪蟲。

  蟲子不大，身有多目，觸手更是極多……

  它於陳落指中不斷的變化著，一會兒成霧，一會為黑點，一會兒又密密麻麻，好像有無數飛蠅一般，一會兒更是消失不見。

  盡顯示它的神秘無比。

  「不過這樣危險的東西，可不該留於這世上！」

  有火焰於指尖出現。

  怪蟲發出尖銳的聲音，化為了齏粉。

  上官宛如欲要發出聲音，陳落卻是一手抵在了她的眉心、於是她頓時變得無比安靜。

  關於她的所有信息，便在瞬間出現在了陳落的腦海中。

  除了剛剛說的。

  也有一些沒說的、

  陳落站起來，轉身，離去……

  並無理會女人、

  出了房間，桃紅姑娘正端著溫水過來，見到陳落出來連忙問道：「公子，我家小姐如何了？」

  「一切尚好！」

  陳落笑著。

  虛手一揮……桃紅姑娘便停了下來。

  好像想著什麼一樣，有些發愣，等醒過來，看著手中的溫水有些不解，不知自己端水做什麼。

  看了一眼空蕩的院子。

  桃紅姑娘搖了搖頭，轉身入了房間、

  房間已經煥然一新。

  哪裡還有上官婉如的影子，唯有那地上留下一攤不大不小的塵土……

  「這房間怎麼會有塵土？我記得明明打掃得很乾淨的啊！」

  桃紅嘀咕著、

  轉身去拿了掃把，整理起了房間……

  今日後，無人知曉上官婉如的名字，都城也只有十一釵！

  ……

  轟隆隆！

  本是烏雲彌布的天穹，終於落下了雨滴。

  起初還小。

  漸漸地，便越發的大了。

  最後整個國都幾乎都被籠罩在了其中。

  南湖上。

  一葉輕舟於雨幕中無風而行。

  舟上有一人。

  撐著油紙傘。

  頗有些仙意。

  【您於南湖遊行，雨天有霧，冬日嚴寒，見青霜不散……受人間真情，見人心難測，心有所感……

  仙道經驗獲得了提升！

  仙道經驗+0！

  PS：恭喜您，心境有了很大的提升，並且迎來了仙道桎梏！】

  終究，還是迎接來了桎梏了……

  聽著系統的提示，陳落微微一笑。

  這一日來得不算早，甚至有些晚。

  三百多年，從一個小太監成為了一個老太監。

  昔日見到過的、

  認識的。

  進入元嬰境界的更是不少。

  可如自己三百多年還在金丹掙扎，可就少見了。

  所以今日到了瓶頸，陳落也不算意外。

  只是……

  「想要突破還是要隨緣啊。」

  進入桎梏，想要突破就不簡單了。

  香火之道尚且可借用丹藥提升成功率，而自己就只有等感悟了。

  哪一日有了感悟、

  也便能進入、

  若是不能……那又是漫長的歲月了。

  昔日築基用了五年。

  金丹用了十年……

  這一次呢？

  想來不會超過十年了吧？

  笑了笑，不放在心上……

  「只是早些總是好的，要不然這若是離開國都，可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等著自己呢！」

  目光看向遠方。

  望見城外。

  搖了搖頭，心中有些感嘆。

  昔日於望君山上惹下的動靜，哪怕過了這些年，始終沒有消失。

  上官宛兒也好。

  還是那一群人皆是如此。

  「仙路之機，確實吸引人，可有些東西，也得有這個實力去拿才是。」

  陳落低喃著。

  他不願爭……

  也不喜搶！

  只是如今有些人倒是不願意放棄，十年如一日的等著。

  也好。

  既如此，那自己便去走上一趟吧……

  趁著貓娘娘她們還沒回來，將這些事情處理好。

  否則到時候讓一群小傢伙擔心，可就不好了。

  於是……

  本應回燕子塢的輕舟，反而順著河流，緩緩的離開了國都地界。

  雨越大。

  風越大。

  於是。

  這溫度也就變得越發的冰冷。

  不知何時，竟已經達到了吐氣凝冰的地步。

  那雨已經不再下，反而下起了鵝毛大雪。

  「南方之地下雪……這可是難得了。」

  陳落微微感慨……

  抬頭。

  目光看向了虛空……

  密密麻麻。

  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修士立於虛空，俯視著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