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賭這注穩贏」（回憶篇）

  已經是傍晚時分，一大片的橙黃色夕陽透過窗欞投射到書架上。

  室內十分安靜，空調風呼呼吹著。

  回想起時越那句「很好的心理慰藉」，紀清竹出於八卦本能地問他：「那你當時問了什麼問題呀？」

  問了什麼問題。

  其實時越是難以啟齒的。

  總不能說當時寄希望於這本《答案之書》，問它自己能不能和紀清竹在一起吧。

  他笑著搪塞了一句：「太久遠了，不記得了。」

  好在此刻的紀清竹並沒有將重點放在這裡，她內心蠢蠢欲動，旋即說道：「那我也迷信一把，問它個問題吧。」

  閉著眼睛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時越看見她深呼一口氣，極為虔誠地打開了這本書。

  翻開的那一頁，赫然映入眼帘的只有五個字：

  ——【賭這注穩贏】

  時越定定站在一側，滿臉怔然，有一種被當頭一棒的感覺。

  紀清竹從未在時越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她關切詢問：「怎麼了？」

  時越搖搖頭說「沒事」。

  他問：「你剛才問的是什麼問題？」

  「我問它，能不能和時越幸福到老呀。」

  「答案是：賭這注穩贏。」

  時越瞳孔驟縮，雙眼有種澀然感。

  那瞬間，他總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相信了《答案之書》的神奇玄學。

  恍然之中，憶起了高中時與這本書的某種聯繫。

  京瀾高中某段時間裡，突然掀起了《答案之書》的熱潮，幾乎是人手一本的程度。

  最開始是高一一位女生將此書帶來班級。

  帶著點青春期少女特有的羞澀，她默默提問自己能不能表白成功。

  周邊圍著一群看熱鬧的女孩子，嘰嘰喳喳湊在一起，催促著她趕快翻開。

  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她忐忑著翻開一頁。

  ——【毫無疑問。】

  儼然得到了一個正面的肯定答案，女孩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或許，這本沒任何科學依據的書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心理慰藉，她鼓起勇氣，和喜歡的人表白了。

  事情的結果居然被答案之書歪打正著。

  她真的表白成功了。

  於是，那本給她勇氣和安慰的《答案之書》被她攥在手裡，到處安利，愣是將它吹成了神書。

  青春時期的男生女生，面臨最多的問題無非就是感情的萌動。

  許多人都是抱著一種試試看的想法，開始玩起了《答案之書》。

  這一波熱潮的參與者自然少不了愛湊熱鬧又八卦的孟栩安。

  每天早自習仍舊雷打不動地去到走廊罰站，只是最近罰站，他都愛抱著那本《答案之書》。

  時越也搞不明白，孟栩安一天到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無聊的問題想要尋求答案。

  孟栩安有一回故意推開走廊的窗戶，湊到時越那頭，欠揍似的抱著書問：「時越是不是蠢蛋？」

  翻開一看，只有兩個字：

  【當然。】

  走廊處傳來孟栩安一陣綿長又魔性的笑聲，連帶著還會夾雜幾句嘲諷時越的話。

  「笑死我了，這書可真准啊！」

  如此高分貝的聲音，很顯然又會被早自習巡查的老師逮住一頓罵。

  自從這本《答案之書》「精準」預言時越是蠢蛋後，孟栩安更寶貝它了。

  孟栩安會時不時湊到時越跟前，欠欠地問他：「你要不要也試一下，問問它你和你的心上人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時越總是極為不屑地罵一句「滾」。

  但並不妨礙孟栩安下一次接著問。

  高二年級有個名為許恬恬的女孩，人如其名，屬於可愛的軟妹類型。

  孟栩安在食堂對她一見鍾情。

  於是又寄希望於《答案之書》上。

  他問：「我和恬恬表白會成功嗎？」

  鄭重其事的翻開一頁：

  ——【相信你自己。】

  懷春的少年激動得不行，雙手拽著時越的肩膀搖個不停。

  揚言道：「今天放學我就和甜甜表白！」

  「算了算了，明天吧，我明天好好打扮一下，正式一點。」

  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瘋癲」的人，時越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孟栩安表白失敗。

  時越趕到pop酒吧的時候，孟栩安已經喝醉了。

  剛過了18歲的生日，沒想到第一次來酒吧就是喝失戀酒。

  孟栩安越想越傷心，將那本《答案之書》狠狠扔在地上，拿腳踹著。

  「呸，要不是它說時越是蠢蛋，我根本不會相信它的！」

  時越：「......」

  後來那頓酒錢是時越替他墊付的，保鏢將醉鬼扛走，時越腳步頓住，下意識撿起了那本被他扔在地上的《答案之書》。

  孟栩安醉酒的胡話還在斷斷續續：「時越，還是你聰明啊，不相信這本破書。」

  「嗚嗚嗚看來我才是那個蠢蛋！」

  ......

  夜色融融，臨街的河流染上清冷月色，平靜而緩慢地流動著，發著粼粼的光。

  時越跟在保鏢身後，腦海里卻全是今天在食堂看見紀清竹的畫面。

  她和她的朋友也在翻那本《答案之書》。

  兩個女孩翻到自己理想的答案時，便會笑臉盈盈，一陣欣喜。

  偶爾看到不好的答案時，又會撇撇嘴，故作氣惱狀。

  不管何種神態，時越都覺得靈動又可愛。

  那會兒，時越在猜測她會提問的問題，憂心她是不是也暗藏少女心事，想借書本給自己一點勇氣和慰藉。

  好像只是在人群里偷偷看了她一眼，卻會因為這一眼而滋生出許多不受控制的煩憂。

  時越那時候在讀戴望舒的《煩憂》，用來形容他的現狀太合適不過。

  ——【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後來，在一種不受控制的情感下，他也曾翻開過那本《答案之書》。

  他虔誠發問：我能和喜歡的女孩有一個圓滿結局嗎。

  《答案之書》給出的答案是：【賭這注穩贏。】

  時越第一次那麼相信一本毫無科學依據的書。

  像是一種寄希望於神明的渴求，這個答案於他而言成了一種莫大的福澤。

  時光流轉，在無形的牽引之中，紀清竹也得到一個同樣的答案。

  賭這注穩贏。

  時越想，上天好像是眷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