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與她共振過的夏天太難撼動(回憶篇)
2024-09-21 19:37:55 作者: 知零
回憶起高三,時越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那年夏天的雨季格外長。
綿長的雨水簌簌下墜,像是少女一雙清澈的眼睛在流淚。
那年潮濕的雨季讓他覺得,好像會有太多珍貴且美好的事物要在雨中消失殆盡。
清晨入校園時,遠遠望去,校園內的同學們打著五顏六色的雨傘,像極了一個個色彩斑斕的小蘑菇。
高三九班的早自習照舊被班主任「霸占」,在講台寫滿了真題卷上錯誤率極高的數學大題,還附帶解題過程。
然後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大力拍幾下桌面,語重心長地喃喃道:「抓緊時間啊同學們,快點把解題過程寫下來!」
後來大家才發現,「抓緊時間」這四個字,在高三出現的頻率是最高的。
抓緊時間做題,抓緊時間休息,就連吃飯上廁所,也要抓緊時間。
一大群沒睡醒的同學,在那些複雜難懂的數學題中,開始與瞌睡鬥爭。
孟栩安就是最典型的「鬥爭失敗」的那個人。
時越的座位靠近走廊的窗邊,每天早自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孟栩安總會雷打不動地站到窗外與他作伴。
當然,孟栩安是被迫的。
偶爾是巡查路過的政教主任,偶爾是嗓門洪亮的副校長,更多時候是每天早上來教室報到的班主任。
大家看見靠在一堆卷子上打瞌睡的孟栩安時,斥責他的話術總是出奇一致。
——「孟栩安,高三了,醒醒吧!你難不成還真打算大學讓你爸再給學校捐座樓,然後混個文憑?」
半夢半醒的孟栩安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往走廊上一站,孟栩安瞬間生龍活虎起來,最大的興趣就是與時越搭話。
雖然時越並不怎麼愛搭理他。
「哎越哥,我聽說往學校門口那音樂噴泉里扔硬幣許願可准了,高一高二的都在試呢。那噴泉里硬幣都快堆滿了,咱們今天放學也去試一下?」
「我嘛,也沒什麼別的願望,錢和顏值都有了,就許願能有個大學上吧。」
時越合上正在看的那本書,冷不防回一句:「那你的願望應該實現不了了。」
大概是怕孟栩安的智商聽不懂自己的內涵,於是更加直接地補充一句:「錢和顏值有沒有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沒腦子。」
此刻的孟栩安氣得跳腳,全然忘記了自己正在走廊罰站。
他講話聲音響亮得驚人,怒罵一句:「時越你大爺的!」
好巧不巧,此刻那位以時越為傲的副校長經過,聽到了這嘹亮的六個字。
「孟栩安是吧!怎麼又是你,你自己不好好學,還想著影響其他同學?時越怎麼你了,你罵這麼大聲?」
「他罵我沒腦子。」
副校長:「......」
本想下意識地說一句「時越也沒說錯啊」,但又怕打擊這孩子的自尊心。
他講話委婉了點:「你那數學要是考及格了,人家就不會覺得你沒腦子了。」
孟栩安:「......」
他招誰惹誰了啊!
後來出於報復心理,在看到時越專心研究他那本《高等微積分》時,孟栩安靈機一動,湊到窗戶邊。
他小聲說了句,「我看見紀清竹了。」
果然,時越毫不猶豫地從書本中抬起來頭。
長長的走廊除了罰站的孟栩安後,空空蕩蕩的。
孟栩安不厚道地笑話他,「看吧,你也挺沒腦子!」
時越沒否認。
再理性的人都會有遲鈍的時候,理智遇上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時,好像會被打敗得徹底。
紀清竹就是這樣特殊的存在。
她能擾亂他全部的思緒。
*
整個京瀾高中剛結束為期兩天的月考,教務處堆滿的試卷像極了一座小山。
時越作為「准大學生」,被教務處主任喊進了辦公室,秉承著不浪費一個優秀人才的原則,一沓厚厚的高二試卷被塞進時越懷裡。
「時越啊,這次學校里好多老師去外地參加培訓了,月考卷子來不及批改了,你能不能幫忙批改一下?」
時越點頭。
但他眼尖地瞥見那堆高一的卷子,於是提出請求,「老師,我批改高一的數學卷子,可以嗎?」
教務主任聞言一愣,以為是時越覺得高一卷子批改起來比較容易,於是立馬應允。
「可以呀,那你去拿一下高一的卷子吧。」
高一十幾個班級,卷子已經有序地疊放好。
他下意識去翻高一六班的卷子,因為那是紀清竹所在的班級。
女孩的卷面乾淨整潔,姓名那欄用娟秀大氣的字跡寫著「紀清竹」三個字。
那一刻,時越有些相信了「字如其人」這個詞。
仔細看下來,她的數學基礎其實很紮實,前面選擇和填空的正確率都還算高。
卷子翻頁,看到最後那兩道大題時,時越忍不住輕笑。
一個Q版的卡通頭像畫取代了解題過程。
那個頭像還是哭臉的表情,頭頂還帶有一行小字:【我是真的不會寫。】
時越莫名覺得可愛,甚至有種想幫她把解題過程填滿的衝動。
恰好高一六班的數學老師聽說時越在批改卷子後,過來和他一起閱卷。
視線對上紀清竹那張卷子,老師眉頭微蹙,將桌上的試卷拿起。
時越的視線里,一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將自己眼前的卷子騰空取出。
看清了卷子上的「大作」,老師擰著眉將卷子翻到正面,想看看這張試卷的主人到底是誰。
姓名欄赫然寫著:【紀清竹】
「啪」的一聲將卷子拍在桌面,向來嚴謹的數學老師似乎十分不贊同在卷子上畫畫的行為。
「不像話!」
「這個紀清竹,考試時間不答題,倒是畫起了漫畫。」
他出於本能地維護她:「老師,後面的題目超綱了,您沒教過,不會寫很正常。」
說罷,他又翻出同個班級的其他卷子,後面的題都是一片空白。
十足的物證擺在眼前,時越又說:「紀清竹同學的卷子,除去超綱的題目外正確率都很高。」
老師頓時有些理虧,答不上話來。
從教務處批改完卷子出來時,大雨初歇,久違的放晴了。
穿過人聲鼎沸的長廊,三五成群的同學們圍著欄杆去望夏日的太陽。
鮮亮澄明,泛著夏天最為濃麗的,鮮明的色彩。
時越發現自己的整個視線都變得溫暖起來。
有此起彼伏的讀書聲,也有在課桌上昏昏欲睡的同學們。
窗外蟬鳴四起,樹影婆娑,陽光穿透雲層投下一地金輝。
後來的時越回憶起那段日子,才發現那是最美好也最漫長的歲月。
途經孟栩安口中的「音樂噴泉」時,他看見了紀清竹與好友的身影。
二人大概是想投幣許願,但搜遍全身也沒找到硬幣,於是敗興而歸。
向來對這些嗤之以鼻的時越,投下了一枚硬幣。
但他的願望是許給紀清竹的。
——「遙祝她所遇山川皆壯闊,生命淋雪亦磅礴。」[摘自網絡]
時越想,往後的日子裡,再也沒有這樣的夏天了。
夏天去了又來,但青春的盛夏有且僅有一個。
與她共振過的夏天太難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