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溶洞》:疼不疼

2024-09-21 19:28:30 作者: 張大鯨
  家族學堂。

  八歲赫連雪習劍的速度,比族內成年人都要快,領悟劍道的速度,更是比每一任家主都早。

  她天賦極高,旁人要一年之久才能習得的劍法,她不到一周時間,就能習完。

  赫連雪的出色,在眾多孩童之中脫穎而出,連家主都忍不住在家宴上面,對她不吝讚美,當著各大長輩的面,說她是幾百年來天賦最高的劍者。

  引起許多人的羨慕與嫉妒。

  站在聚光燈下的赫連雪感受到一道道落在身上的視線,接受到家主的讚揚,以及父母激動興奮的目光。

  赫連雪心裡卻泛不起一絲喜悅。

  手臂、小腿上的針孔在疼,針扎的疼遍布全身,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漸漸地,她不再哀求,也不再哭泣。

  因為她知道,哀求和眼淚都沒有用,沒有人能幫她,在所有人的眼裡,她的天賦、劍道,比任何都要重要。

  爸媽對她,給予著極高的期望。

  她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是為了爸媽,為了整個赫連家族。

  沒有人關心赫連雪的身體情況,即便她重病纏身,生不如死,也必須活下去。

  她一出生,一輩子就已經註定了,如同木偶一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情緒,一切都被安排到了。

  父親控制欲極強,母親像是依附著父親的菟絲花,生不出一絲反抗。

  這也造就了赫連雪的扭曲性格。

  所以赫連雪在親眼看見父親死在赫連峰叔伯手中,也不為所動。

  她的父親是家族內排不上號的旁支,若不是赫連雪天賦出眾,父親連進家族老宅的資格都沒有。

  他劍道天賦極差,三十多歲才領悟劍道,到現在都沒有自己的本命劍,運氣爆棚,生下了她,得以在家族抬起頭。

  但這樣的人,是有望成為下一任家主的赫連雪生父,赫連族高層是不允許的。

  所以父親的死是註定的。

  赫連雪看著站在叔伯面前,諂媚不已的父親,危險逼近也毫無所知。

  劍刃割破了他的喉嚨,血液噴濺,臉上諂媚討好瞬間凝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動手的赫連峰。

  最後被一張草蓆卷著,丟進了鑄劍爐,灰都不剩。

  在父親葬禮上,赫連雪看著被壓迫已久的母親在棺木前哭得暈厥了過去,看到一些陌生人出現在葬禮上痛哭流涕。

  她面上沒有一絲悲傷情緒,平靜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父親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洋鼓洋號的哀樂響了整整七日。

  第八日,赫連雪成了叔伯赫連峰的養女。

  有了更好的習劍環境,也有各大長輩親自教導,家族學堂的弟子以前都瞧不起她,自她成為赫連峰養女後,皆趨炎附勢,費盡心思地討好她。

  赫連雪仍然不覺開心,只覺得厭煩噁心。

  故意讓內力衝擊心脈,她再次躺上了手術台,進了重症監護室,命懸一線,她以為自己這次肯定會死的。

  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叫『赫連音』的女孩,輸血救了她的命。

  赫連雪第一次見到她,從不知道,赫連家還有這樣的人。

  後來聽旁人說,她是赫連家的恥辱,至今未領悟劍道,也無法習得一式劍法,雖是嫡系血脈,卻非赫連家的人,早就被驅逐出家族了。

  赫連雪感到意外。

  即便是廢物的父親,也能領悟劍道,赫連嫡系,又怎麼會領悟不了劍道呢?

  同時被推入病房之中,赫連雪看到了她。

  輸了那麼多血,她需要靜養,休息一些日子才能下床,但她待了兩天便下床離開了。

  這兩天,她一個親人都沒有出現。

  倒是赫連雪的床邊,圍滿了人。

  赫連雪又聽旁人說。

  赫連音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被驅逐出家族後,被她阿公接走了。

  之所以過來給自己輸血,是因為赫連音的父親,也就是赫連雪的師父之一赫連鴻,將她帶來的。

  赫連雪第二天再次見到了她。

  她是跑來的,全身熱汗,氣喘吁吁,坐在病床上,喝了整整一瓶礦泉水,身上有很多傷,血跡乾涸。

  手掌纏著厚厚的白布條,也被血水浸染,是攀爬出來的傷。

  女孩不怎麼說話,性子有些孤僻內向,背對著她坐,兩腿也不歇著,抬起又放下。

  直到醫生進了病房,給赫連雪扎針。

  兩條手臂扎了好幾個針孔,吊著藥效強的藥水,她躺在病床上,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病房門口傳來聲音。

  「醫生,她手腫了!」

  赫連雪抬頭,看到女孩抱著比她人都要高的劍,對外面的醫生喚道。

  醫生們陸陸續續踏入病房。

  赫連雪每天都要扎針,手背已經沒有地方能扎,只能扎手臂,手臂也青一塊紫一塊,腫起一大塊,她也沒發現。

  等醫生離開,抱著劍的奇怪女孩咕噥一句。

  「腫這麼大的包,你都不疼嗎?」

  赫連雪怔然看她。

  偌大的赫連家,即便是她的爸媽,也從未問過她疼不疼。

  當然,他們並不關心她疼不疼,只關心她劍練得怎麼樣。

  和醫生問最多的也是,『她多久能下床?』

  疼嗎?

  疼啊。

  遍布針孔的手臂輕輕碰一下就痛,管子從喉嚨里生生插進去,她也疼,長針插進脊骨里,也很疼……

  可是,從沒有人問過。

  赫連雪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喉嚨酸澀,眼眶瞬間蓄積淚光,順著眼角浸沒到枕頭裡,喉嚨發出陣陣嗚咽。

  原本準備回到自己病床上的抱劍女孩聽到她在哭,腳步驀然停下,目光從疑惑變得不知所措。

  「我、不是、那個意思。」

  赫連音每日鍛鍊,很少和人接觸,也不會說話,頓在原地,手伸在半空,有點語無倫次。

  赫連雪淚如湧泉,哭得全身顫抖不止,手臂好不容易紮好的針又腫了。

  赫連音連忙又喚來醫生。

  醫生劈頭蓋臉訓了她一頓,讓她不要和病人說太多話。

  赫連音侷促地站在一邊,像是被罰站的學生,沒有反駁一句。

  注射了鎮定劑的赫連雪陷入了昏睡。

  赫連音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睡著,愧疚地撓了撓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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