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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59:38 作者: 漾橋
陸心原本的備戰狀態此刻因為出乎預料又是一凜。她的聲音有些低,猶豫著試探性地問他:「你……你不生氣?」
「為什麼?」林惟故反問她。
陸心低了低頭,如實托出:「我想過去,幫張奶奶料理下後事……」
林惟故有些無奈地挑眉看著她:「我是問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生氣。還有,我為什麼要生氣?」
陸心再次沒有料到。她眼神有些躲閃地看著林惟故:專程陪他回來履行義務演大戲,老太太還在那頭誤以為她懷孕,這剛過大年初一就又要往出跑……換做是誰都會有些生氣的吧。何況這還是在林家。陸心沒敢說出口,她動了動嘴唇,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我沒要你陪我去……」
「陸心,」林惟故在那頭喊她,聲音里滿是無奈和淡淡笑意,似乎淡淡壓抑著情緒,「這次你再不喝,我可能真的要生氣了。」
陸心猛然抬頭,溫溫熱熱的瓷勺邊沿已經觸到她的嘴唇,瞬間滋潤了那裡的乾澀。她愣了愣,還是乖乖地張了嘴喝下了湯,溫溫潤潤的雞湯順著食道胃壁流下,身體似乎也沒有那麼僵硬寒冷了。
——
林惟故還是跟著陸心一起到了四川。
老太太起先發了好大一陣脾氣,陸心這兩天的好感度算是白刷了。或者,她根本就沒刷出來什麼好感度,只是礙於周家王家卓家的人在,林母不得不對她好,如今知道她根本沒有懷孕,臉色更不知道壞到哪裡了。
陸心覺得這樣倒也好。她這個人不是很喜歡很適應突然的變化,想想她跟林母這兩天婆媳融洽的樣子,她自己都有些惡寒。
到醫院,那頭先是辦了手續,然後把錢退還給了她。還剩二十來萬,陸心想都不想,把劃回的卡遞給等在那裡的林惟故。咬了咬唇,她又補上說:「退了二十多萬,花掉的那些……等我年後上班了……」
「陸心!」林惟故有些近似低吼地打斷了她的話,他比陸心高出許多,擰著眉頭俯視著她,不悅的表情分外明顯,「我先前的表態你該還記得。這錢,你愛要要,不要就扔掉。」
陸心一下子舉著卡愣住了。
周圍人都在嘀嘀咕咕議論著這頭這對看著養眼但卻似乎起了矛盾的男女身上。陸心低下了頭,看著自己被大一號的雪地靴襯得胖胖的腳。隔了一會兒,自己默默地走到另一頭去辦認領手續了。
林惟故險些被氣到。他站在原地,拳頭死死握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兩頰也因為咬著牙而鼓了鼓,看著陸心那個消失在走廊盡頭的瘦瘦的身影,他大步跟了上去。
這個不開竅的死女人!
陸心沒有火化張奶奶的遺體。按照當地的傳統和劉奶奶個人的意願,她找了幾個當地人將劉奶奶葬在了她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小村莊的墳地里。
定的墓碑剛在做。這座新墳矗立在一片荒涼了,顯得分外孤寂。
塵歸塵,土歸土。不管生前多麼輝煌多麼慘澹,死後如何厚葬如何慟哭,結局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
林惟故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陸心在老家悲戚地望著的那座孤獨的,也沒有墓碑的墳塋。他側頭,陸心此刻的表情,宛若那時。
心底里,不知為何就好似被猛地被揪了一把般,酸澀凝重。
周圍人都已散去,荒涼里只剩兩個人站在這裡,偶有烏鴉叫著,停在遠處的枯枝上。
陸心卻突然開口了,像是烈風從荒原上吹過,帶著陣陣乾裂和寒意:「我小時候跟家裡一吵架,就老往一個阿公家裡跑,村里人都喊他『八指』,我那時候不懂,就跟著喊八指阿公……」
林惟故聽著,背脊跟著凜了一下。
這還是陸心第一次主動跟他提起她那段隱秘的過往。這讓他又有一瞬間的退縮,似乎,這些話會觸及到那個陸心心底里無法抹去的名字。
而那個人,他和陸心牽扯不清,無法言明。林惟故不得不承認,他對那個人一直抱有一種可恥又悲哀的想要知道卻又害怕知道的複雜情緒。
陸心吸了吸鼻子,濕冷的空氣一下子浸入肺里,冰涼入骨。
「那個時候,只有阿公和啞姨對我好,還有……」陸心說著,頓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是不能提的,她忍了忍跳過了這段,「我一直覺得自己欠他們太多,所以總想通過別的方式彌補一點。我總覺得,該對這些善良的老手藝人好一點……」
林惟故眉頭繃著,他幾乎聽得有些屏息凝視,聽著她跳過了很長一段,明顯邏輯對不上的話,憋在心裡的問題幾乎瞬間脫口。
陸心包里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她自己險些被嚇了一跳,很快回過神來,幾乎立刻意識到自己一瞬間情緒上來,差點對著林惟故傾訴起了不該傾訴的話。
幾乎是感激地接通了這通天意般提醒她的電話,陸心有些不敢看那頭若有所思的林惟故,她伸手揉了揉鼻子下面,然後跟那頭打招呼。
「心姐,你現在在四川的是嗎?」
陸心聽出了是周曆的聲音,她趕忙應:「是,在四川。」跟著她報上了那個小縣城和村莊的名字。
周曆似乎在車上趕得還挺急,他一面催促著指了一下路,一面對她講:「太好了。心姐,那個縣的另一個村里出了一個案子,還不小。我這估計要晚上才能到,你能先過去看看嗎?我把地址和那邊聯繫方式給你,警方和地方記者都在現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