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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59:38 作者: 漾橋
說完了才察覺不對勁,他有些懊惱地收回手,撓了撓頭,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得他嘶了一聲,又一下子彈開了。
啞姨拍了拍他的胳膊,輕輕指了指身後那個玻璃有些模糊的窗外,隱隱可見的那個小山丘。
林惟故不知道她真的是從他的唇形讀出了還是猜出的,總之他現在莫名的十分肯定,陸心一定是在那座山丘那裡。
他腦海里揮之不去剛一下榻,陸心看著那裡時的表情。她就像是一個深藏秘密的偽裝者,時刻潛伏在他身邊,卻時刻為著走遠。
對,走遠。
當林惟故穿著厚風衣,在並不好走的土路上跋涉了很久,又翻越了那座並不高的小土丘之後,他看著不遠處,在那排枯樹林之後的纖細的黑色背影的時候,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萬分肯定的想法。
林惟故看到她,心底里卻一下子陡然升起一陣遲疑。他不覺放慢腳步,頗有幾分「近鄉情更怯」的矯情,甚至帶上了一絲罕見的退縮之意。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覺得自己大概是太冷了吧。
隔了一段距離,林惟故看不到陸心的表情,也聽不清她偶爾的低喃。他愣了愣神,然後邁開步子靠近她。
「在做什麼?」
陸心後背震了震,然後隔了一會兒才抬手揩了一把眼睛,回過頭來,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怎麼找來了?」
林惟故看著她罕見的紅紅的眼眶和鼻頭,覺得她興許是在外待太久凍的,連聲音都明顯帶著寒意,淡淡地應道:「看你好久不會來,出來看看。」
「噢,噢。」陸心低著頭攪著手,他這才注意到她黑色風衣裡面是一件很不搭的綴滿櫻桃的棉質白襯衣,她把排扣打開來,顯得有幾分不和諧的滑稽和土氣,聲音也顫抖著,終是解釋不出此時的境地,「我,我就是……」
似乎是注意到林惟故的目光有些犀利地落在她的身上,陸心尷尬地紅著臉攏衣服,手凍的有些僵,她半天都沒能將大衣扣子塞進扣眼。仿佛這一切都在刻意跟她作對,讓她在林惟故面前更加無處遁形。
林惟故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她此時的窘態,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犯了錯誤被抓現行的人們,因為企圖欲蓋彌彰的微薄願望而漏洞百出呢?
他沒再多問,上前一步,掏出手來攥著她兩頭衣服,把她像小孩子一樣拉近一些,溫暖的大掌左右靈活動著,很快就挨次扣好了扣子。
陸心有些驚惶地抬頭看他,微張著嘴,鼻息間的凜冽混雜進了一種溫暖而渺遠的味道,讓她一瞬間更加心慌意亂。
「走吧。回去了。」
林惟故看著身後那個土丘上面突兀地擺著的潔白光亮的海螺殼,在陸心耳邊說。
陸心身上有秘密,林惟故以前想著,他們彼此防備著,也可以相安無事地了卻此生,可他不再滿足於這種相安無事,當他無比渴望接近陸心心底里的秘密的時候。
當他,開始對她以及她的一切都感興趣的時候。
孤獨的墳和沉默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林惟故想也不想就把這座連墓碑都沒有的墳墓和那個不會聽無法看卻也讓人無法看懂的啞姨聯繫在一起。
這個詭異的組合,這個反常的陸心……
陸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那個寬闊的肩膀已經離遠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很沉默,陸心熬了很大一鍋薑湯,有些討好地給林惟故盛了很大一碗,他也沒多說,一口氣喝到見底。
外面到了晚上溫度越來越低,林惟故在外面那個厚黑色塑料搭的棚子裡洗漱,陸心就在兩人的屋裡鋪被褥。
林惟故剛從冷的刺骨的空氣里脫出來進了屋,就看到陸心背著他,一下一下將身下的褥子抻平。
他就站在原地看著,愣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心剛像一隻穿山甲一樣倒退著爬下床,剛一回頭,差點撞上他,嚇得「啊」了一聲。
「進屋怎麼也不說一聲……」陸心一面撫著胸口平復著,一面嗔怪他。
林惟故一點也不覺愧,倒反背著手在那裡兀自思忖了一下,然後低頭看著陸心,眼神眯著:「唔……我進來了。」
陸心:「……」
她有一瞬間的臉紅,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這個突然幼稚症發作,在她眼中宛若智障的林惟故,有些氣沖沖地拍開他出了屋。
再進來的時候,林惟故已經躺下了。陸心換了一身棉睡衣,站在地當中緩著。屋裡沒有比外面好多少,昏黃的燈光照著泛舊的窗框和糊了好幾層的窗紙,不見月光。陸心低頭,剛好看到林惟故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被窩裡,只露了一個腦袋在外面。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有幾分大男孩般的乖巧。
陸心剛剛故意收拾的很慢,啞姨這裡常年也沒有客人,只有自己過年會回來,棉被上有很重的樟腦丸味兒混雜著潮濕的霉味兒,她之前已經噴灑不少香水在上面壓一壓味道,但,經年的東西,怎麼可能憑空消除。她莫名有些窘迫,生怕林惟故任何一句無心的話,讓自己和這裡蒙羞。
還好他似乎沒有異議。
陸心深深吐出一口氣,整個人緊繃了一天,此刻都奇異地放鬆了下來,天氣陰了整整一天,陸心一邊躡手躡腳地爬上炕去,一邊抬手拉滅了。她輕輕掀開被子一角,將將躺了進去,身旁卻一股大力,她整個人被拖過去一大截,緊接著一具火熱而緊實的身體就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