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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59:38 作者: 漾橋
    「哎。還是現在好,國家什麼都能管著我們。就是我這,一把年紀的,太浪費國家的錢了啊……」張奶奶嘆了口氣感慨著,眼睛裡泛著淚光。

    「奶奶,我剝個橘子給您啊,可甜了。」

    ——

    「您好,302房間繳費。」

    「好的,請稍等。」

    陸心站在當下等著窗口裡面的人清算張奶奶的醫藥費。她一手拿著醫保卡,一面低著頭沉思著剛剛醫生的話。

    他說張奶奶的時間不多了,肯定撐不過這個冬天,運氣好的話可能撐到過年,但是也只能是在醫院裡過了。

    「您好,302房病人欠費45892.6元,只繳清嗎?」

    「不,麻煩等一下。」陸心咬了咬唇,終於做下一個決定,她翻了半天包,掏出自己餓的錢包來,又從最裡面的夾層里掏出一張嶄新的卡來,「順便預存之後一個月的,謝謝。」

    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後,陸心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周曆見她回來,愣了一下神趕忙迎了上去:「心姐,你終於回來了。記者招待會今天2點就開,我們馬上就進去了。」

    「嗯。」陸心應了一聲,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一邊招呼著一邊轉身離開,「你等我五分鐘啊小周。」

    在衛生間匆匆打了個底,掩蓋住被凍紅的臉頰,又塗了些玫瑰色潤唇膏上去,抿了抿,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氣色明顯好起來,陸心左右看了看,給自己扎了一個幹練的馬尾,這才提著包走了出去。

    「今天,我們邀請各位記者朋友們來,是為我縣前不久發生的一起影響重大、損失慘重的施工事故。經過排查,確屬相關部門監管不力,開發商不負責任,安全措施缺失所致。事故已進入最終調查和清算賠償階段。我們一定會……」

    陸心聽著上面負責人的發言,一點一點攥緊了話筒。

    「下面,進入答記者問時間。好,那邊那位女士……」

    陸心深吸一口氣,迅速地站了起來,她感覺自己像是飢餓已久在荒嶺徘徊的鷹,一點一點,終於停在了一棵枯樹枝頭。

    「請問關於受害者及其家庭的賠償……」

    ——

    林惟故放在桌上的手機緩慢而沉重地震動起來的時候,他正在為二稿的談判方案傷腦筋,感冒和高燒折磨得他完全沒有餘力思考更好的方案出來。

    劃開屏幕來,卻只是例行提示的機器簡訊。提示他的□□出帳三十六萬有餘。消費場所是醫院。

    這還是他的副卡三個多月來第一次有動靜。以一個不算小的數目,在一個詭異的場所。

    這個女人,真的每一次都能給他個神奇的體驗。上次原本他就有感冒的徵兆,經過了那晚的折騰(而且未完),他還多次被她搶了被子之後,林惟故徹底感冒了。而且高燒了兩次。

    扶了扶額,林惟故倒是還沒發現陸心還有這種揮霍的本事,真是……一個難得敗家且難懂的女人。

    他修長的手指頓了頓,關掉了簡訊界面,再次撥通了那個久不聯繫的號碼。

    ☆、第7章 寶貝

    「心姐,最後家屬後續部分,你為什麼不去採訪了呢?」

    兩個人下了飛機,坐在回台里的車上,周曆突然開口問他。他似乎琢磨了一路,始終想不通她的作為。

    「沒必要。」陸心靠著椅背,頭偏向窗外,好半晌才回過頭來看他,「一個完全想像得到,見過千百遍的場景,我們又無力改變。只是用那兩家人的悲傷作渲染氣氛用的話,沒那個必要。」

    停了停,她原本想說「這世上快樂總是相似而短暫的,但是悲傷是各有各的悲傷」,想了想又覺得實在是晦澀又矯情,她轉而說道:「該報導的新聞我們報導了,能夠討回的公道都討到了。那兩百多萬賠下去,至於是不是真正的公平,是不是該有的結局,誰也說不清。這對於家屬而言,說真的,又能起到多少撫恤的作用呢?」

    傷痛是撫不平,但是可以很容易地被世人遺忘。

    因為臨近春節,各種方面都很緊繃,台里大家大抵能出動的都出動了。最先迎出來的是專跑本市外派的孫曦,邊往出走邊急急地打招呼:「心姐,小周,你們回來啦。新年快樂啊。哎——心姐這眼睛咋了?」

    「沒事,擠新聞的時候一點小意外。」陸心抬手摸了一下,已經不那麼痛了,但影響形象是真的。

    「噢!你小心著點啊。」她和二人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往出走,「我們先出去了啊,最近快過年了嘛,交通事故和堵車狀況太嚴重了。」

    「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哎!走了!」

    「對了,」走遠了的孫曦突然回過頭來,「心姐,副台這陣兒正找你呢。說是你們組專訪特輯的事。你手底下那倆小丫頭片子,你可瞅著點,比去年的還難搞。」

    「知道了。」陸心語氣里倒是沒有料想的意外或者是憤怒,只是很平淡地說,「她們不是我的人。我退組了。人老了,不服不行。」對孫曦的好心提醒倒是真感激的。

    手機震了震,陸心愣了一下,接了起來。那邊許久沒說話。

    「是我。」

    「哦,哦。」陸心聽著林惟故的聲音,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就冒出了那天晚上他胸膛熾熱的溫度和嘴裡的薄荷清香,這種時刻聽到他明顯沙啞的聲音,只覺得這個並不熟悉,卻在法律上和她擁有最親密關係的人,似乎突然給了她一點點陌生的、臆想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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