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2023-09-05 15:59:38 作者: 漾橋
    「呃……」

    「來聊聊?」林惟故正了正身體,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陸心,做出邀請。

    大半夜倒是睡覺啊聊什麼聊啊……「好。」

    「這陣子,你挺忙?」林惟故聲音不疾不徐,略帶了一絲沙啞,聽不出關心的意味,倒是也聽不出他的責備。

    陸心心底里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順著老實作答:「台里的工作就那樣,說是忙也可以一連幾個月腳不著地。真想閒的話也很容易晾一邊。」

    林惟故抱著臂點點頭,長腿換了個交疊的方向,拍了拍留給她的那半邊床,聲音低沉卻不容拒絕:「過來。」

    陸心真是想朝天翻個白眼。

    她真是滿心滿腦飛過的都是祥林嫂般絕望的聲音: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嫁人就可以免除各種輿論壓力獲得自由,卻忘了婚後要面臨夫妻不和婆媳矛盾要經歷這種亂七八糟的婚後生活了啊啊啊……

    陸心往那邊走了兩步,腳下打轉又回了浴室,她得給自己拿個武器:「我去拿吹風機給你吹個頭。」

    屋裡暖氣徐徐送著,在這個臨近年關的深冬讓人有昏昏欲睡的衝動。其實林惟故的頭髮早已不再滴水,只是陸心實在不想跟他純躺一起聊天,太尷尬了,也沒有話要說。

    吹風機的聲音輕輕淺淺地響著,暖風順著吹進林惟故的脖頸深處,陸心細細軟軟的手指穿進他的發里,輕輕地順著。

    林惟故突然就覺得,好像,就這樣娶一個自己不愛卻也絕不討厭的女人,過著相互扶持的生活也不錯。

    「媽剛說的那件事,你怎麼看?」林惟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抱著臂,眼睛下垂,看著了陸心跪立起來的模樣,看著她露出來的瘦瘦白白的小腿,突然就問到。

    「哪件?」陸心還在給他專注地吹著頭,半晌反應過來,手指頓了一下,然後再次加大力氣吹著,心說你怎麼不去問問元方怎麼看。

    陸心心裡被老太太梗了一晚上的氣也一下子被充了起來,連帶著語氣里也夾槍帶棒,「沒。我考慮什麼?考慮我肚子怎麼沒動靜?我又不是女媧,還能自孕自產。你不覺得我肚子要是有了動靜你才應該擔心嗎?」

    他們倆是夫妻,卻處的像是兩個性冷淡的人般無欲無求,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陸心冷不冷的他不知道,林惟故只知道自己再不珍惜人生這大好的幾年,就真的要徹底冷淡了。

    他一下子伸出手去,準確地握住陸心的手腕,陸心動彈不得,怕燙著他,關掉了吹風機,微微低著頭迎上去看他的目光。

    林惟故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他微微眯著眼看她,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時候那樣:「那現在考慮。」

    上一次他這麼說,是商量他倆結婚的事。

    林惟故好像這個世界的寵兒,在社會上是,在這樣的一個家庭是,在她的家庭也是。他在需要婚姻的時候,有大批的人趕著上,而他可以輕易地為自己選一個於自己有益的;現在到了繁衍後代的時候,他又是這樣,擺出所有條件,只用動動嘴巴,好像就又可以順利地得到一切。一個完美的、閃光而無憂的人生。

    一個讓她嫉妒的性別和身世。

    陸心手上鬆了力道,眼中的光逐漸散開來,她避開他的目光,語氣也變得冷清渺遠:「我記得你說過給我自由,現在就挺好,多個孩子,我擔不起。」

    林惟故聽著她的意思,心底里就有些不滿了:「什麼你擔不起,別說孩子,就是你我也養得起。媽那麼盼著孫子,她會給帶的。要你擔什麼?」

    陸心就知道跟他沒什麼好爭論的,其實誰也沒錯,觀念不同罷了。他現在一口一個「媽」,誰媽?他可是見識過她媽的,剛進門張口就罵她白眼狼的那位。

    那個時候是她和林惟故「相親」後某一周末,她趕了一晚上稿子,正補眠。陸母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要死要活的,讓她立馬起來回去。無非是為陸揚那檔子婚事唄。

    陸心起來收拾收拾,給自己做了個素食超大份番茄意面,吃到一半,看著紅艷艷的濃了的面,突然想吐。起來倒了就準備出門。

    樓道里,她忽然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接通,電話那頭的林惟故倒是開門見山:「陸小姐,聽說你今天會回老家,我想你應該也需要我的配合。你要不要把我上次的建議再考慮一下?」

    縱使如今再怎麼後悔,她都不後悔當初第二次接到陸母催促的電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林惟故的「好意」。尤其是當她剛進門,陸母就拿著掃把邊在地上捋著,一邊恨鐵不成鋼地嘟囔「沒良心的白眼狼,終於知道回來了」,卻在看到她身後跟著上來的林惟故的時候,面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春風化雨。

    陸心也不直接反駁他,而是再次低下頭看他,開口問道:「你想要個孩子?」

    林惟故習慣性地眯了眯眼。這是他在思考或者算計的時候才會有的樣子。

    陸心手裡的吹風機垂下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像是拷問。

    「我也確實不小了,是該有個孩子了。」

    陸心直愣愣地盯著,看他眯著的黑眸一絲一毫沒有愧意的樣子,開始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一圈一圈纏線。

    「林惟故,」林惟故似乎真的好久沒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第一次一起回她家時,她喊了一次「惟故」,在塞班的那一周,她只喊了幾次他的全名,這一次,她太過認真而直截了當地,為了跟他討論孩子的問題,「我……沒想過要孩子。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對這事有陰影,我擔不起教養一條生命的重量;你……咱媽的樣子,甚至於還想要二胎,要生一個還是兩個像我這樣的女孩兒呢?我不想她們像我一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