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恩義兩難全

  錦書剛走到一半，劫匪二就控制不住，放下槍，跪在地上舉手投降。

  他被錦書身上那股正氣震懾到了。

  唯恐錦書走過來，那些暗處的英雄們把他當反賊直接崩了。

  錦書贏了，正義贏了。

  但贏的代價也不小。

  周圍的人質們紛紛站起來，想跑。

  「別亂竄，等救兵！」錦書喊完這一句，猶如力氣被抽空，無力地靠在宋教授身上。

  她手裡握著從劫匪手裡繳獲的槍，視線卻一直看向范雅的方向。

  眼前漸漸模糊，淚水在看到迷彩身影向自己奔來的瞬間，終究是沒控制住。

  宋教授如母親般拍著她，善良，信仰，這兩種品質同時出現時，受傷的永遠是善良。

  面對兇殘歹徒都不退讓的錦書，卻會為一對惡人的感情流淚。

  不會讓人軟弱，只會令人欽佩。

  「沒事了。」林毅軒第一時間趕過來抱著錦書。

  「我是不是做錯了？」錦書哭著問。

  「做得很好。」這四個字，充分肯定了錦書的行為。

  變色龍被抬上擔架，還有一口氣，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回去的路上，錦書披著林毅軒的外套靠在他身上。

  「需要我帶你『穿越』一次嗎？」林毅軒遞給她一個保溫杯。

  錦書接過杯子，搖搖頭。

  「倒也沒受那麼大打擊，只是突然想到，那些臥底的同志們真不容易。」

  想保留大善，就得在適當的時候捨棄一些小善。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所以咱們倆湊一起，就是不慈不義。」錦書自嘲。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你救了很多人。」林毅軒言簡意賅。

  車停下來了。

  錦書以為到地方了，可是下車才發現，別的車已經走遠了，只有她和林毅軒這輛停下來了。

  她看到了一大片野杏花，花開爛漫，馥郁芬芳。

  「我潛伏時發現的，當時就想著要是能跟你一起看看就好了，現在夢想成真了——媳婦，你看，香雪海！」

  林毅軒攤開雙臂，怒放的杏花，春日裡燦爛的暖陽。

  錦書釋懷，放任自己靠在他身上，看遠方的雲海，賞眼前的花海。

  戰時的冷漠是對使命最好的詮釋。

  戰後的熱淚盈眶是本能的回歸。

  走過黑暗，光明總會到來。

  變色龍被救回來了，不過三天後，他在醫院裡用最後一口氣自盡了。

  很巧合的是，他死的當天，錦書也在醫院。

  她是來看望於弘武的，準確的說，是送於弘武的。

  於弘武這次是真要完了。

  臨死前一直叨念著要見錦書。

  錦書刺激他戴綠帽子，成了他生命中的執念。

  錦書選了一襲白衣，獨自進了icu。

  進去無視床上的老頭，拉著椅子翹腿坐下。

  「你爸......我媳婦.....孩子?」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惦記這事兒呢。

  錦書慢條斯理地從兜里掏出一本書，翻開一頁，慢慢悠悠地念了起來。

  「且說那日，你媳婦和她的情郎攜手入蘭房，解紅妝，上玉床......」

  一邊念，一邊佩服起老祖宗描寫那啥的水平。

  這畫面感，真足啊。

  於弘武這會眼睛已經看不到了，他不知道錦書念小黃書氣他，還以為這都是真實發生的。

  心電圖哇哇亂叫，醫生過來詢問。

  「小於總，還要搶救嗎？患者已經進入彌留之際，搶救的意義不大......」

  錦書慢吞吞收起書。

  「搶救，電擊，別讓他就這麼死了，畢竟是我實在親戚。」

  醫生護士只當她是仗義，心裡不由得佩服起來。

  小於總真是大好人啊，為了一個救不活的老頭，多花錢呢，太孝順了。

  一通搶救，於弘武又活過來了，活著比死了都痛苦。

  錦書走過去，貼著他耳邊，給他致命一擊。

  「這世上，唯一真心待你的人知道是誰嗎？是於峰，你以為他是你養子？」

  於弘武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發不出聲音，渾身上下，也只有眼睛能動了。

  「他其實，是你親生的——」錦書說話留了一半。

  於弘武眼睛驟然變大，心跳又亂了起來。

  用眼神懇求錦書，但錦書不說了。

  老東西作惡多端，讓他痛快地死，太便宜他了。

  就是要讓他帶著愧疚和不解離開這個世界，他到死都不會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錦書跟他說的，全都是胡說八道。

  半句真話都沒有。

  「繼續搶救吧，不要省錢，多留他一分鐘也是好的。」

  錦書交代完，不顧於弘武哀求的眼神起身離開。

  多活一分鐘，老東西就要多受一分鐘折磨。

  醫護人員又折騰了一回，於弘武的肋骨搶救時都被壓斷了。

  錦書掐著時間感覺差不多了，這才給二哥打電話讓他過來。

  老東西在醫院的事，錦書一直沒告訴於峰。

  讓於峰見老東西最後一面，是讓二哥了卻恩怨，也是給老東西的愧疚增加籌碼。

  錦書近乎冷酷地做完這一切。

  在她精密的計算下，於弘武最後一段人生走得無比痛苦。

  於峰趕過來時，只看到他最後一面，於弘武的眼睛甚至都沒閉上。

  心事未了，意難平。

  不過在最後一次搶救時，他還是艱難地留下了一串數字。

  那是變色龍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密碼。

  因為錦書一句話，於弘武把錢留給了於峰。

  於峰早有心理準備，也說不上特別悲傷，只是心裡有些沉重。

  「小妹，他為什麼突然把錢留給我？」

  把於弘武送到殯儀館後，於峰問錦書。

  「他臨走時對你有愧疚，承認了過去對你做的一切錯事都是不應該的，希望用這筆錢彌補你，讓你能忘掉他，好好過日子。」

  錦書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這是於弘武這個罪人，留給這個世界最後一點作用吧。

  恨遠比釋懷更容易讓人記住，真正的放下不是仇恨，而是釋懷。

  每個人都有一個內在小孩，二哥的內在小孩始終活在於洪武給他的陰影里。

  錦書用謊言詐出了於洪武的錢給二哥。

  錢買不到感情，卻能溫暖那個受傷小孩。

  錦書拍拍於峰，給他一點流淚的時間，她知道這一天過後，二哥心裡那場下了二十年的雨會停。

  離開醫院，錦書迎面遇到一襲白衣的范雅。

  跟錦書一樣，她也是來悼念的，不過她悼念的人，是變色龍。

  「於錦書，你願意跟我聊聊嗎？聽一聽，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