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三十年

  那美麗女子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轉過頭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紅衣屍王的身上。

  「你，我，都是女人。你別，不要，多管，閒事。你現在，走，來得及。」

  那紅衣屍王用略顯生澀的人話說著。

  美麗女子搖搖頭。

  「你身上殺孽太重了。觀你氣息，最近幾十年來光是被你當做血食獵殺的活人，都不下於五百之數。」

  紅衣屍王一聽這話，就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伸手朝她一指，嘴裡發出類似青蛙一樣呱呱呱的叫聲。站在她身旁的三具殭屍立刻就動了！

  速度飛快，朝美麗女子撲了過去。

  她冷哼一聲，伸手在虛空中一撥、一轉。

  嗡！

  一個豎立的金色羅盤虛影出現，像是一面巨大的盾牌擋在前方。再用力一推。

  呼啦！

  巨大的金色羅盤虛影飛出，直接將三具殭屍打飛出去。

  嗖嗖嗖……

  那紅衣屍王已經飛奔而來，速度之快，幾乎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殘影。

  美麗女子也毫不示弱，右手一翻，已經有一柄狹長的法刀出現在掌中。刀身白光閃爍，直接反手一划。

  鐺！

  法刀和利爪碰撞，火星四濺，炁流轟鳴。

  美麗女子左手握拳，直擊向那紅衣屍王腹部。空氣似乎被打爆，發出連環的爆鳴聲。

  屍王身軀一扭，躲過對方一拳。往側面一滑，另一隻鋒利的爪子已經拍向對方頭顱。

  砰！

  地面突然升騰起一根鋒利的石筍，將紅衣屍王整個頂得飛上幾米高的空中。

  顯然，這是美麗女子的法術手段。

  屍王被頂飛的同時，她在半空中往下張嘴一吐。

  嘩啦啦……

  一大片紅色的液體像是鮮血一樣砸落，簡直像是下起了一場血雨。

  這「血雨」碰到黑色的泥土，立刻升騰起一股股惡臭的青煙。

  美麗女子單手一撐，又是一個金黃色的羅盤虛影擋住了大片血雨。

  紅衣屍王一閃，又到了她身後，鋒利的爪子往前一探。被美麗女子轉身用法刀格擋住，一人一屍又是飛快的近距離搏殺，同時輔以近距離的術法攻擊……

  像是兩道飛快變幻的影子在不斷搏殺。

  這激烈的場面，讓在後方觀戰的曹雲峰都看得心驚膽戰，不由咋舌道。

  「這屍王的速度好快！不是說，屍王比鐵甲僵速度慢很多嗎？」

  劉二苦笑道。

  「是啊雲峰師侄。同等情況下，鐵甲僵的速度肯定要更快。說明眼前這隻紅衣屍王哪怕在屍王中，也屬於比較強的存在了。若是沒有這位仙姑前輩出手相助，咱們今晚真是死定了。」

  他似乎還顯得心有餘悸。

  曹雲峰終究還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看著那女子美麗絕倫的面容，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嘛……一口一個前輩的，有點彆扭。」

  「雲峰師侄你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

  曹雲峰趕緊閉嘴。

  這時候，剛才被那強大的美麗女子打飛的三具殭屍也重新加入了戰局。眼看就要形成四打一的局面了！

  曹雲峰頓時一驚，他心想自己也算是少年天才——不止師父一直誇讚能夠收到這樣的徒弟是三生有幸，連整個川東地區玄門江湖前輩也都他讚譽有加。

  怎麼能被別人救援，而在一旁什麼都不干，只是看戲呢？

  所以他握緊了手中的鳳棍，大喊一聲。

  「姑娘，我來助你！」

  說完，他就揮舞著法器主動迎向那一具黑僵。

  十分勇猛，跟那黑僵斗得難分難解——雖然整體上還是處於下風，被黑僵壓制。但至少能夠勉強保持住，給那美麗女子分擔一部分的壓力。

  劉二見狀，也只能硬著頭皮，帶小志一起去和那兩具白僵廝殺……

  就這樣，激烈混戰了大概有好幾分鐘之後。

  那美麗女子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突然瞬間爆發。直接以一個詭異刁鑽的動作，手中法刀劈出宛如實質的狹長刀炁，將那紅衣屍王頭顱斬落！

  同時扔出一個小小的金色羅盤砸落在地，瞬間布下了一個厲害的困陣——把紅衣屍王的無頭身軀封住，切斷了頭和身軀的聯繫。

  然後取走了體內的屍丹，再將其頭顱和軀體分別徹底擊碎齏粉，算是贏得了這場戰鬥。

  紅衣屍王一被消滅，剩下的三具殭屍對這強大的美麗女子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

  即使她戰勝屍王之後已經非常疲憊，但還是配合曹雲峰和劉二，輕鬆地將三具殭屍全部消滅……

  哦，當然，那具貴州大戶人家的親屬變成的殭屍，被劉二特意請求「仙姑」不要毀壞了身軀。所以被美麗女子擊潰消散了屍氣，變成了普通的屍體。

  畢竟還要帶回去交差呢，三百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巨款！

  直到這時候，曹雲峰和劉二才能有機會和她好好說幾句話，交談一番。

  曹雲峰剛才在跟黑僵的戰鬥中，其實已經受了傷，身上有不少傷口。劇痛無比，但他強忍著沒有齜牙咧嘴，而是一臉肅然地朝對方抱拳道。

  「姑娘，在下川東曹氏抬棺匠一脈，曹雲峰。多謝姑娘仗義援手，敢問是哪門哪派，尊姓大名？」

  在他看來，有這麼強悍的實力。那大概率是出生於龍虎山、終南山之類的巨頭大派。普通江湖散修法脈之人，雖然也不是沒可能這般厲害，但總是要罕見一些嘛。

  那女子看著他微笑道。

  「小傢伙，我叫秦若暄。你還是先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吧，不然小心屍毒入體，自己變成了殭屍。還得讓你旁邊那位趕屍匠把你給趕回去咯。」

  曹雲峰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姑娘看上去年紀也和我差不多，最多也就大一兩歲……」

  秦若暄哈哈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劉二湊上來。

  「雲峰師侄，你剛才受傷不輕啊，趕緊處理一下，來來來。我這是經過我這一脈秘法特殊處理過的糯米，能有效解除殭屍的屍毒。」

  他說著，直接用毛巾托著一把糯米，直接按在了曹雲峰胳膊最深的傷口上。

  滋滋滋！

  水滾油鍋的聲音，伴隨青煙冒出。

  曹雲峰只覺得劇痛無比，但在這秦姑娘面前，他實在不想很沒形象地大喊大叫。哪怕臉都漲得通紅，也強忍著不出聲。

  旁邊的小志很沒有眼力勁兒，有些奇怪地說道。

  「曹大哥，我記得之前聊天時，你說自己其實是很怕疼的。之前和曹師伯對付各種屍祟，被抓傷、咬傷之後，處理傷口都會痛得大叫。今天是被厲害的黑僵所傷，我師父的特製糯米可疼了，但你一聲不吭，怎麼回事？痛你就叫嘛。」

  曹雲峰：「……」

  那秦姑娘也不由莞爾一笑。

  事情結束，四人一起離開這養屍地，往古丈坪廳的土司城緩緩回去。

  劉二的「客戶」已經是普通屍體，驅趕起來非常輕鬆，毫不費勁兒。他甚至都沒心思去管，全權交給自己徒弟小志了。

  他和曹雲峰只顧著跟這位強大無比的「秦姑娘」聊天套近乎去了……

  一路攀談，他們才知道，這位秦若暄秦姑娘本來就是衝著這「湘西屍王」而來的！

  她是有事去一趟東洋的倭國，途經這裡，聽說有厲害恐怖的屍王為禍湘西。就順便過來為民除害，同時奪取屍丹也算是有很大用處。

  同時這秦姑娘也有些好奇，說是湘西一些修為不錯的修行者，大多知道這裡有屍王。只是不敢來圍剿罷了。你們修為也不錯，怎麼會不知道呢？

  劉二不由得有些羞愧——他是被三百兩銀子的巨款給震住了，光想著趕緊大賺一筆就退隱江湖了。所以沒有進行仔細的調研和打聽消息。

  至於曹雲峰，他也解釋說自己是四川那邊過來的，只是來幫忙，不知道具體情況……

  回到古丈坪廳之後。

  曹雲峰和劉二師徒本來是打算立刻就動身，趕屍前往貴州的。

  但他們聽說那秦姑娘說想停留三天之後，立刻也就舔著臉眼巴巴地跟著留了下來——畢竟這種能夠單槍匹馬擊殺屍王的強者，那絕對是誰都想抱大腿的！

  這三天裡，曹雲峰除了吃飯、睡覺，幾乎天天都在努力和這位「秦姑娘」攀談。

  劉二年紀大，走南闖北，閱歷豐富，面對這種高高在上的強者反而有些拘謹。總是弓著腰，一副討好的笑容。

  曹雲峰初生牛犢不怕虎，哪怕知道對方比自己強大太多，還是能有說有笑，談笑風生……

  而古丈坪廳土司城裡的這三天時間，或許也成為了他人生之中最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三天之後，秦若暄離開，曹雲峰和劉二師徒趕屍前往貴州。

  離別之日，他問秦若暄，是否還能再見？

  對方笑著說。

  「若是有緣，自會再見。」

  可曹雲峰沒有想到，這所謂的「有緣」……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十年！

  當他第二次見到秦若暄時，已經是三十年之後的1937年了。

  不但天下變化更大、更加混亂，曹雲峰自己，也從十八歲的青春少年，變成了四十八歲的中年男子。

  和自己師父一樣，曹雲峰也沒娶妻生子——雖然不管是玄門江湖還是世俗凡塵中，都有不少女子主動想嫁給他。並不嫌棄他是抬棺匠。

  畢竟曹雲峰長得英俊瀟灑，性格也好。

  但他都沒有同意，而是收養了一個孤兒，取名曹真。當做徒弟養在身邊，傳承衣缽……

  1937年，四十八歲的曹雲峰帶著十八歲的徒弟曹真，去了上海。

  當時的上海灘，正是風雲變幻，暗流涌動。多方勢力在此角逐，曹雲峰是應一些愛國救亡的玄門江湖人士之邀，前往相助。

  在那裡，他終於再次見到了秦若暄……

  她被尊為這次救亡圖存行動的首領之一！

  只不過，曹雲峰已經是鬍子拉渣的中年人，但秦若暄的容貌似乎和三十年前在湘西養屍地時一模一樣，依然年輕！

  此時四十八歲的曹雲峰，和當年十八歲的曹雲峰，無論是心態還是性格，自然都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

  再見之時，他沒有再像當初一樣湊上去「自來熟」的主動攀談。

  哪怕內心激動無比，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連旁邊的徒弟曹真都覺察到師父的身軀微微顫抖。

  可他依然是遠遠站定，恭敬地拱了拱手，沉聲道。

  「秦仙姑，三十年前一別，多年未見，風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