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活閻王叫你來這兒做什麼?!
2024-09-19 20:49:30 作者: 五貫錢
雨實在是太大了。
桂盛和范世成不得已捨棄了風雨不透的馬車,一路冒雨打馬趕往南渡口。
可就算是這樣,到的時候還是比預估的時間遲了許多。
桂盛隨手把韁繩一扔,站在渡口上方看著被淹得所剩無幾的台階,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范世成看著江面上不斷掀起的可怕巨浪,在悽厲呼號的風雨聲中,臉也沉了下來。
范世成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還算鎮定的語氣中,充斥滿了不敢直說的不祥:「老桂啊。」
「我瞧著這架勢,只怕是要出事兒……」
跟對水患大難毫無概念的桑枝夏他們不同,桂盛和范世成都是見識過的。
儘管幾十年前發生大難的時候他們都不算大,也不曾經歷過被封死在南允,甚至是在洪水中抱著浮木艱難喘息的過往。
但對於某些過於慘烈的過往,哪怕只是不間斷的耳聞,也足以讓人留下幾十年都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桂盛鐵青著臉死死咬牙。
范世成搓了搓被雨水泡得冰涼的手,嘴唇蠕動:「再照著這架勢潑天的雨狂下,不出三日,南允城內就……」
「不成,咱們得趕緊撤。」
「南允地勢低對外毫無遮擋,一旦來了大水,那就是龍王爺在世,都能被淹成泡發了的魚,再耽擱下去誰都別活!」
范世成神叨叨地念叨了幾句,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心頭驟然拔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范世成面帶悚然地看向仿佛啞巴了的桂盛:「不是,這眼看著是要起大洪了,你口中惹不得的活閻王叫你來這兒做什麼?!」
「都這節骨眼了,不趕緊帶上自己的萬貫家財撒腿就跑,難不成還想跟快淹到口鼻的大水硬剛?」
「這人到底是想要你全家的命,還是想用自己的命給南允陪葬?!」
越是身家不菲的,就越是看重自己的身家性命。
畢竟人死萬財都飛散,再豐厚的家底也輪不到死人來享受,赤金打造的棺槨也不能讓死了的人死而復生。
范世成這樣的人從幼年時就知道,萬事當以自己的性命為先。
遇上可能涉及生死的難題,什麼都別合計理應掉頭就跑,反正第一要務就是保命。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兒?
范世成不可置信地喃喃:「三又商行的家底可不比你我的少,那桑東家不是個女子嗎?」
「這閻王爺索命的大刀都要砸落在脖子上了,這人就一點兒不帶怕的?」
「還是說……」
「她把你找來,是想跟你商議從南允撤離最迅速的路線?你……」
「真要是你猜的那樣兒,何必把地點定在這裡呢?」
桂盛面如死灰地看著不遠處不斷起伏起巨浪的江面,忍著驚駭輕輕地說:「范兄,今兒可是你自己死皮賴臉非要跟著我來的。」
范世成:「……」
范世成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老桂,咱們都幾十年的交情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桂盛抿緊了唇不說話。
范世成磨牙道:「你好好說話。」
「這語氣我聽著實在是瘮得慌,我……」
「先別急著慌。」
桂盛苦笑一剎,輕輕道:「等見了真佛你再開始慌也來得及。」
范世成張大的嘴漏進去了不少雨水。
桂盛閉了閉眼沉沉地說:「對了,我是不是沒來得及跟你說這位桑東家的來頭?」
范世成眸子緩緩縮緊,玩笑似的說:「嗐,這也不難打聽。」
「我聽說她跟多年前的潛淵山莊交情不菲,還與如今勢大的嶺南也來往頗深,否則她的買賣怎麼可能鋪得那麼大?」
范世成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桂盛的臉,不以為意地說:「到底是這麼大的家業,沒點兒來頭指定是不可能的,我覺得吧,她……」
「知道徐璈嗎?」
桂盛突如其來的提問弄得范世成猛地一頓。
范世成狐疑地說:「當然知道。」
「嶺南叛軍小王爺麾下的悍將徐璈,如今駐守在滁州暫時按兵不動,突然說起這位做什麼?」
桂盛深深嘆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桑東家就是徐璈的妻子,徐家的少主夫人。」
范世成表情逐漸凝固。
桂盛譏誚道:「而且誰說徐璈在滁州?」
想到不斷給自己帶來壓迫感的那個黑衣男人,桂盛嘲道:「人家很早就在南允了。」
「你但凡是趕在魏城死之前來的話,大概率還能見得到真佛。」
桂盛毫無徵兆的坦誠驚得范世成瞬間成了啞巴,不等范世成接話,就有人注意到了渡口上多出來的人。
花老頭兒明明自己跟個落湯雞似的,連頭髮都亂成了草窩,但一路踩著地上積水小跑過來的時候動作利索,客客氣氣地垂首抱拳喚了聲桂家主。
桂盛相當給面子嗯了一聲,正想介紹與自己一同前來的范世成,就聽到花老頭兒笑眯眯地說:「小的見過范家主。」
桂盛麵皮無聲抽動,給了范世成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們人還沒到,桑枝夏就已經猜到了跟著來的人是范世成。
今日范世成上趕著入了困局,再想全身而退,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范世成被桂盛一個涼絲絲的眼神看得暗暗抽氣,笑著哎了一聲:「說來也是我們今日出門不順在半道上壞了馬車,一路騎馬趕著來還是耽誤了時辰。」
「你們主子在哪兒忙呢?」
「我們來遲了理應前去賠罪,煩請帶路?」
范世成說著熟練地掏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藉助袖子的遮擋就往花老頭兒的手裡塞。
花老頭兒不動聲色避開他的手,恭敬道:「您客氣了。」
「我們東家暫在那邊的飯莊中避雨,特意吩咐了小的在此等候,請隨小的來吧。」
范世成捏著個荷包沒送得出去,一時無措衝著桂盛使了個眼色。
給的好處不收,他們是不是已經把人得罪了?
桂盛也懶得避諱人了,直接說:「桑東家御下極嚴,手底下人的規矩很好。」
不管是牽馬的還是趕車的,又或者只是個不起眼在鋪子裡跑堂倒茶的夥計,除了自己該得的份兒,別的多出來一文不要。
準確地說,三又商行的人都是這般規矩。
桂盛古怪道:「這事兒,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