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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我沒留是因為不想嗎?

2024-09-19 20:49:30 作者: 五貫錢
  遠距嶺南王城千里地的滁州城外八十里,昨晚無聲無息的鵝毛大雪剛有了止住的勢頭。

  大片的空地上堆起了足以淹沒腳踝的積雪,隨著人的走動發出吱吱的響聲。

  徐璈掀起營帳的門帘還沒進去,看到裹著毯子坐在炭盆邊的江遇白,以及跟江遇白同款造型捂得嚴嚴實實,還時不時抽一下麵皮的薛先生,嘴角無聲一抽。

  「小王爺。」

  「薛先生。」

  江遇白抽了抽鼻子瓮聲瓮氣的:「啊?」

  「哎呦你趕緊進來把門帘放下,外頭的冷風灌進來了很冷的你不知道啊?」

  江遇白雙手扯緊了身上的毯子滿臉的憤怒。

  徐璈緩緩呼出一口氣,把門帘放下走進去開門見山地說:「滁州短時內不好拿下,這裡緊鄰著戰場一線,隨時都有可能會打起來,小王爺在這裡盤桓的時日久了恐不妥當。」

  換句話說,江遇白該走了。

  這人早就不該在這裡耗著了。

  江遇白被攆了也不在意,把脖子往毯子裡再縮了一截,悶著嗓子說:「我倒也沒想在你這兒賴著,可你瞧瞧外頭這雪這天兒,我往哪兒去啊?」

  「我還受涼風寒了,就我這身嬌肉貴還體弱多病的樣兒,我能走得出去三里地麼?」

  江遇白小時候也曾直面過的京都的凜冽寒風,也曾在雪地里撒歡打滾順帶打架。

  但輝煌都是從前的了。

  自打到了嶺南以後,享受夠了嶺南的四季如春氣候適宜,江遇白就再也沒穿過厚實的衣裳。

  大氅狐裘之類的都是擺設,哪怕是在隆冬時節,也能穿著輕薄的春衫打馬看花,那叫一個瀟灑自在。

  可這裡不是嶺南。

  隨著大軍的戰線一路往的京都的方向推進,早已被忘卻多年的寒冬二字陡然來襲。

  在凍人的寒風中,江遇白頭一個中了招兒,被凍得風寒多日始終不見變好。

  就連薛先生這個自詡身體強健的,也跟著抽抽搭搭地哧溜起了鼻涕,兩個人整日就是在徐璈的營帳里,毯子一裹守著炭盆就不挪窩。

  江遇白幽怨地盯著徐璈不說話。

  薛先生蒼白著臉,看看依舊穿得單薄,但龍行虎步不受半點影響的徐璈,忍不住艷羨道:「果然還是年輕好啊。」

  瞧瞧驃騎將軍這氣勢,不知道的以為他們還在溫暖如春的嶺南呢。

  同樣年輕的江遇白幽幽地說:「他在西北那種凍死人的地方待過,肯定比別的年輕人抗寒啊。」

  「這要是換作我,我也……」

  說著外頭似乎又捲起了呼嘯的冷風,江遇白打了個哆嗦話鋒陡轉:「那我估計也不行。」

  「扛不住扛不住,這也太冷了啊……」

  徐璈看著鵪鶉似的又往毯子裡縮了一截的江遇白和薛先生,頭疼道:「之前拿到的夾襖,小王爺和薛先生沒穿上?」

  「穿了。」

  江遇白努嘴把自己的胳膊從毯子裡拔出來,難掩得意地說:「我穿了倆。」

  薛先生默默點頭,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徐璈默然一瞬:「穿上還冷?」

  「冷哇。」

  江遇白表情誇張:「你是不知道,我差點以為自己會被凍死!」

  「話說回來嫂夫人給準備的這些東西是好啊,比我從別處弄來的都暖和,而且也沒那麼笨拙,那種軟乎乎的暖衫是怎麼做的啊?嫂夫人還有多的嗎?」

  徐璈面無表情地看著江遇白:「沒了。」

  「那是用羊絨和棉花分股織成的暖絨布,耗時耗力還貴得很,小王爺還想要多少?」

  就連他們現在裹著的毯子都是桑枝夏給他準備的!

  桑枝夏往軍中送東西從來都沒跟徐璈提起過。

  但自家獨有的東西,徐璈一眼就看得出來。

  更何況還有江遇白這個大嘴巴在,徐璈想不知道細節都難。

  江遇白半點沒有瞞徐璈的意思,每收到一批從嶺南送來的東西,都會把單子送到徐璈的桌案上,送到的東西也都全轉交到了徐璈的手裡,讓徐璈自行處理。

  江遇白承情,且承得光明正大。

  只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要臉。

  「沒有就算了,我在你這兒待著也挺暖和的。」

  江遇白很知足地喟嘆出聲,眯著眼說:「和尚和書生那邊的帳子我都進過,哪怕是多幾個火盆也沒有你這兒舒坦。」

  「我聽說你這頂帳子是嫂夫人特意給你制的,能幫我請嫂夫人也給我制一頂嗎?」

  「不能。」

  徐璈拒絕得不假思索,殘忍的語氣惹得江遇白失望嘆氣:「罷了,那我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再跟你住一段時間了。」

  薛先生也很不想走,無奈麵皮沒有江遇白的厚實,老臉實在掛不住,索性就專心埋頭當鵪鶉。

  雖說都是被迫在荒郊野外紮營露宿,但徐璈這兒的確是比別人那兒舒服。

  且不說那質地輕柔還分外暖和的夾襖棉衣,就連吃的也都比別處的好處一大截。

  磨成姜粉還摻了紅糖的薑糖粉,只需要摻點兒熱水攪和攪和,喝進肚子裡就全身都暖和。

  甜滋滋還摻了不少紅棗核桃碎芝麻的炒麵,沖一碗進肚子大半天都不覺著餓。

  還有茶,肉乾,磨牙打發時間的果子乾,甚至還有咬一口就撲哧往外冒油的鹹蛋!

  寒冬臘月里,別人都在抻著脖子噎乾巴巴的乾糧餅子,有一碗熱粥就算是好運氣了。

  徐璈這裡倒好,喝粥還能配個鹹蛋!

  底下的士兵雖說不是一人一個,可一人半個總都是吃到嘴了的,隔三岔五還能吃點兒肉乾。

  這要不是桑枝夏各種靈巧的點子層出不窮,在外征戰的兵過年都不敢想吃這麼好。

  徐璈愛兵也惜兵,凡是收到一批好的,不拘是什麼,自己最多留一點點,剩下的全都按人頭逐一分發下去。

  現在嶺南大軍中誰人不知,驃騎將軍有個得力又大方的夫人,出手闊綽,還很捨得下本錢往軍營里送東西。

  而且驃騎將軍的夫人不光是送將軍一人的份兒,連底下的將士人人都有。

  徐璈一人吃飽,全軍跟著沾光,人人都念著將軍夫人的好,別人見了也悄默跟著哧溜口水。

  同樣都是外出征戰的,徐璈怎麼就那麼好的福氣?

  以至於現在軍中跟徐璈說得上話的人,哪怕是跟徐璈隔了老遠,也都整日眼巴巴地望著。

  一旦有消息徐璈的夫人又送什麼東西來了,這些在外都威風八面的悍將都不稀得要那張老臉了,腆著臉就派人來打秋風,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反正就是見者有份兒,徐璈不想分,他們也要厚著臉皮強行分一點,絕不空手!

  江遇白和薛先生本來是得知滁州現狀後,打算趁著時間寬裕來看看情況。

  結果到了徐璈這裡,兩人就不想走了。

  徐璈等了半晌沒等到下一句,飛快地閉了閉眼,忍無可忍地說:「小王爺,這裡是戰場一線。」

  徐璈所率的大軍自出嶺南後,勢如破竹連下數城,手中的兵力也翻了數倍。

  滁州是遇上的第一塊硬骨頭。

  這十來日大軍逼近滁州城外,可滁州的城防守衛並未因此亂上半點,甚至沒太受別處接連戰敗失地的影響,士氣也非同一般。

  由此可見,鎮守滁州的不是個紙上談兵的酒囊飯袋,這裡早晚會有一場惡戰。

  如此情形,江遇白在這裡耗著做什麼?

  江遇白理虧也表現得很理直氣壯:「我來督戰。」

  徐璈要笑不笑:「督戰?」

  「對!」

  江遇白擲地有聲地說:「滁州一戰勢必難打,驃騎將軍領兵衝鋒在前,我必當為驃騎將軍的看好後方營地,絕對不給敵方半點可乘之機!」

  徐璈緩緩吸氣:「小王爺,君子不立危牆。」

  「小王爺身份貴重,於嶺南意義非比尋常,既知滁州一戰難打,就不該再在此處逗留,還是早些離去的好。」

  「不太好……」

  江遇白見實在是扯不過去了,沒好氣地說:「我就是貪圖安逸,想在你這兒躲著舒坦幾天不行嗎?」

  「你是不知道書生和和尚那邊都是什麼慘樣兒,個個都凍得哧溜著大鼻涕,啃凍得邦邦硬得石頭似的雜糧饃饃,我就想在你這兒吃幾天軟乎的甜的怎麼了?」

  江遇白猛地一拍毯子,忿忿道:「整個大軍中就你這兒有口好的,大家都是兄弟讓我蹭幾口怎麼就不行了?」

  「徐璈你至於這麼摳著護食,就非要急著攆我做什麼?」

  「我能吃你幾口好的啊?」

  薛先生聽到這話脖子低得更低了,專心地盯著火盆不吱聲。

  徐璈忍無可忍:「小王爺吃的可不是幾口。」

  江遇白:「……」

  徐璈磨牙:「我攏共就自己留了丁點兒,小王爺來了幾日全給我造沒了,我還沒吃上呢。」

  江遇白:「…………」

  江遇白底氣不足地說:「不是,嫂夫人送了那麼多來,你就沒給自己多留點兒?」

  徐璈冷笑:「小王爺覺得,我沒留是因為不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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