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這是打算在軍中開學堂不成?
2024-09-19 20:49:30 作者: 五貫錢
榮昌雙手抱拳做了個佩服的姿勢,聲音壓得愈發的輕:「我們都是外頭的小兵,具體也不知道都尉那日在小王爺的面前跟左將軍結了什麼過節。」
「不過左將軍的心裡的確是一直都憋著一口氣,否則怎麼想得起我們?」
徐璈要笑不笑地呵了一聲,玩味道:「他都跟你們怎麼說的?」
「他……他說都尉這位置,本來是要給我的,但你在小王爺的面前賣了乖,這才會被破例提拔,我只能再往後等著了。」
軍中的位置向來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多的一概沒有。
從因果上論,左誠這說法或許也挑不出錯。
徐璈沒計較左誠挑撥一事,只看著榮昌笑道:「我可能的確是無意中搶了你的位置。」
「不用你搶!」
榮昌臉一肅立馬就說:「誰能耐大誰是頭兒,你比我厲害,那我就認你是頭兒,也心甘情願聽你調遣!」
這話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暫且還說不定。
不過左誠能在給自己使絆子時,想起榮昌和盧新這麼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或許這兩人的身上就有別人沒有的長處。
這樣的人,倒是比左誠那種除了年齡大褶子多,再無一處長處的人有意思。
徐璈懶得再多問左誠背著人見不得光的小伎倆,也不嫌地上髒,衣擺一掀原地坐下,看著或坐或趴在自己四周的人說:「那天晚上伏擊我的法子是誰想的?」
盧新虛弱地啊了一聲,可憐兮兮地說:「都尉,咱不至於的……」
「你看我們都慘烈成這樣了,何必還揪著往事不放呢?」
「讓我們一起忘了不愉快的過去,一起並肩戰鬥奔赴光明的未來不好嗎?」
「對啊對啊,我們……」
「誰說我是要跟你們翻舊帳了?」
徐璈失笑道:「削了你們兩天皮子展了,算計我的事兒就是過去了。」
「我就是單純地想知道,你們全程都是怎麼合計的。」
榮昌將信將疑地嘀咕:「真不是翻舊帳?」
徐璈大度點頭:「不翻。」
「怎麼,信不過?」
「信!」
「那必須信!」
榮昌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藉故捶了徐璈的肩膀一拳頭,拉扯著合謀的盧新跟自己一起坐在徐璈的對面,隨手從地上抓起了一把小石頭就開始比畫:「我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儘管只是伏擊徐璈一個人,但從一開始榮昌和盧新就做足了準備。
他們甚至還想到了一旦驚動了別人的話,藏在外圍警戒的人怎麼設法阻攔,正在圍毆徐璈的人又怎麼迅速脫身。
徐璈如果第二天去上峰的面前告狀的話,他們又該怎麼偽造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嚴絲合縫,邏輯清晰。
如果不是徐璈亂拳打死老師傅一通勇猛操作,當場就把這些人都干趴下了的話,他們得逞且不受任何懲罰的可能竟是超過了八成。
徐璈眼底掠過一絲意外,聽著榮昌和盧新喋喋不休的介紹,微妙道:「這都是你們兩個想的?」
「嗐。」
盧新擺擺手說:「是我們想的法子,但也多虧了兄弟們配合。」
「要不是我們人多,這法子周全不起來。」
徐璈這下是真的笑了:「讀過書麼?」
榮昌錯愕道:「兵書麼?」
「嗯嗯。」
「沒。」
榮昌撇撇嘴說:「我連自己的名兒都不認識,哪兒有機會看得懂兵書寫的是什麼。」
「我也沒啊。」
盧新苦哈哈地:「沒辦法,爹娘死得早,我就是我奶拉扯大的,你要問地里的是麥子還是稻子我倒是認識,斗大的字一個不認識。」
不識字,不曾系統地學過兵法戰略,卻有如此天賦。
這樣的人休說是個都尉之職,來日有了戰功堆積,就是再高許多的職也可擔任。
徐璈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還結識了幾個好苗子,頓了頓說:「一直不識字也不是辦法,想學麼?」
榮昌和盧新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學?學認字嗎?」
「對。」
「可是……咱們這兒也沒人認字兒啊。」
盧新苦笑道:「這都是些窮苦人家扒拉出來賣命換飯吃的人,提了筆桿子也像是在舞大錘,我們哪兒有識文斷字的福氣?」
要不是湊巧遇上多年前王爺暗中召集十多歲的少年人入營,他們能不能活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識文斷字那種富家公子少爺才有的福氣,他們有不起。
徐璈被他話中的自貶逗笑,不緊不慢地說:「能學,我教你們。」
「但凡是感興趣的,願意學的,都可以來找我。」
這樣的意外之喜倒是榮昌他們屬實沒想到的。
徐璈看著……
儘管大家都是一樣的灰頭土臉,頭髮衣裳上都滾了泥,但就這樣兒了,徐璈瞧著也半點不狼狽。
這樣周身的氣質是從骨子裡透出來,騙不了人的。
盧新暗暗一咬牙,突然一拍榮昌說:「學!」
「你一看就像是個識字的!」
榮昌被拍得齜牙,左右看了一圈,發現大家的臉上都堆滿了興奮和躍躍欲試,當即果斷道:「學!」
「我們都跟著你學!」
知恥而後勇,不覺有失顏面。
知不足而向學,心胸尚可。
徐璈露出了入營後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點頭道:「想學,那就都不難了。」
「今天都回去歇著吧,識字的事兒,五日後開始。」
榮昌他們說了服氣,那就是實打實的服了,還都變得很聽話。
徐璈這話一出,圍著他的人立馬就有序地散了,儘管身姿狼狽行走艱難,但不願意被徐璈看輕似的,個個都是咬牙站著走的。
徐璈莫名就欣賞這樣的人。
只是……
要教這麼多人識字,該有的東西必不可少。
徐璈想了想,果斷起身回自己的帳子,提筆開始寫所需的清單。
寫好風乾的信被塞進信封,徐璈直接交給了薛先生:「我需要家裡人幫我送些東西來,有勞先生辛苦。」
軍中無小事,任何風吹草動都需緊密注意。
所以無特殊緣故的話,在軍中的人是不被允許向外通信的。
徐璈是得到了江遇白特許的意外。
薛先生很早就得過江遇白的吩咐,徐璈在營中期間,來往之物和跟家中往返的信箋,都由薛先生負責。
當然,哪怕是得到了特殊許可的人,要送出去的信也必須被檢查過內容才可。
薛先生道了聲不麻煩,按規矩拆開信封看了一眼,面露意外:「筆墨紙硯百家姓?」
「吳子六韜司馬法這等兵書倒是尋常,徐都尉要這些筆墨紙硯百家姓是……」
「我拿來給別人用的。」
徐璈坦然道:「榮昌和盧新他們都不識字,想讀懂兵書有難度,想藉此閒時給他們都開開蒙。」
薛先生沒想到徐璈能想到這一步,愣了下失笑道:「徐都尉心思細膩,能顧得上他們,這的確是常人不易想到的。」
「徐都尉放心,這信我會親自送出,必定交到你說的人手上。」
徐璈含笑:「多謝。」
等徐璈走遠,薛先生摩挲著手中輕飄飄的一張清單,心情複雜:「這樣縝密的心思和培人之量,不愧是徐家後人吶……」
半日後,在王城中盤點鋪子帳冊的桑枝夏接到了徐璈送出的第一封信。
拆開只看了一眼,桑枝夏就沒忍住笑了。
「這是打算在軍中開學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