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她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2024-09-19 20:49:30 作者: 五貫錢
齊老是個麻煩,潛淵山莊也是偌大的麻煩。
徐璈從一開始就非常清楚這一點,從頭到尾忙活一大圈,為的也只是想拿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除此外什麼都不感興趣。
潛淵山莊藏著的東西已經到手,許諾出的代價也完整給出,一手出一手進那就該是銀貨兩訖,再無糾葛,從此再見是陌路人。
可齊老壞了規矩。
他不該在毒殺了兩個欽差後出現在這裡。
徐璈眼中殺意浮動毫不掩飾,齊老卻一眼都沒顧得上看他,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桑枝夏的身上。
桑枝夏被他眼中的血絲看得有些侷促,把倒好的茶往齊老的手邊放下,無奈道:「您冒險來此,是還有什麼事兒沒說嗎?」
齊老喉頭劇烈滾動,深深地咽下一口氣,沙啞著嗓子說:「我其實不該在這時候來找你的,也怕給你添麻煩,可是……」
「再不來的話,只怕就是要來不及了。」
跟對著徐璈的戾氣撲鼻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陰戾不同,齊老對著桑枝夏就宛如個尋常的長輩,語氣溫和眸色也柔和得很,簡直就是換了個人。
白子清暗暗感嘆又一次見了大世面,胳膊捅咕了一下徐璈,微不可聞地說:「看出來了,老爺子最不待見的就是你。」
「多大仇多大怨啊?」
徐璈懶理他的揶揄,在齊老說出話的第一時間就果斷說:「不行!」
徐璈受驚猛獸似的,第一時間把桑枝夏拉起來護到了自己身後,目光冰冷地看著齊老,字字帶寒:「老東西,你別太過分了。」
「你剛毒殺了欽差,白成仁掘地似地找你,你女兒的身後也不知追了多少條狗等著聞味而至。」
「自己的麻煩還沒解決好,轉過頭來就想把無關的人扯進漩渦,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齊嫣兒命懸一線是可憐。
可世人可憐的多了,誰又比誰值得同情?
徐璈自認對齊家父女仁至義盡,桑枝夏更是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再多,那就是純純的得寸進尺!
齊老對徐璈不假思索的拒絕並不意外,難得的沒反唇相譏,只是啞聲說:「在找到嫣兒之前,我自知無力回天,也不想再看她受折磨,想著早一日上路,是早一日的解脫。」
「可在見到她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是捨不得的。」
那是被捧在心尖子上嬌養大的女兒,自小哪怕是損了半點皮肉,也能惹得老父親心疼到夜半睡不著,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
可就是那麼嬌滴滴的姑娘,在看不見的地方遭了那麼多的罪……
齊老不忍回想地閉上眼,竭力之下聲調仍在失控發顫:「我捨不得她,可是留不住了。」
「真的留不住了。」
齊嫣兒懸著的那一口氣已經散了,不管是什麼天材地寶還是絕世好藥,再有多少都是無用之功。
齊老原本是想靜靜地守到最後一刻,誰知齊嫣兒已經神志不清了,卻還在費力地想發出聲音。
齊嫣兒說,她想再見桑枝夏一面。
徐璈強忍怒火:「齊小姐早已失聲,如何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我看你就是……」
「她是說不出了,可是當爹的聽得見,也看得出。」
齊老滄然一笑打斷徐璈的話,似有感激地看著徐璈,自嘲道:「嫣兒若是聽見仍有人喚她一聲齊小姐,大約是會高興的。」
徐璈心頭鬼火亂冒氣得不行,沒好氣地說:「少說那些沒用的。」
「你無法把人帶出,就想把我的人帶走,你當我夫人是救苦救難的菩薩,無事佛光就都往你家的門前照?」
「可是她於我的嫣兒而言,與菩薩又有什麼區別呢?」
齊老全盤受了徐璈的怒火,笑色中透出的是揮之不去的疲憊:「丫頭,我知道如此請求是我冒昧,只……」
「只是我的嫣兒真的要撐不住了。」
若非有別的辦法,齊老都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桑枝夏。
可生為人父的那顆心是真的熬不住了。
所以哪怕明知會被拒絕,哪怕明知自己是在強人所難,但都顧不上了。
許是怕桑枝夏為難,齊老緩緩呼出一口氣,站起來說:「你若應下,我現在便叩首向你謝恩。」
「你若不想應,那我就不跪了,免得你難為。」
「丫頭,我……再最後幫我的嫣兒一次吧,她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齊老眼中濁淚一閃而過,徐璈用力一咬牙想把桑枝夏帶走,結果剛伸出的手就被桑枝夏摁住。
十指交握,徐璈眼帶焦急:「枝枝,我……」
「別擔心。」
桑枝夏指尖在他的掌心輕輕滑過,話聲輕柔:「齊老您先坐著,我跟我夫君商量一下,很快就回來。」
齊老雙眼通紅地使勁兒點頭,目送著桑枝夏牽著徐璈走出去,搭在桌上的手中不知何時全是被震碎的木屑。
白子清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紅木桌,無聲嘆息,沉默陪座。
小院裡,桑枝夏不等徐璈的話說出口,就豎起食指擋在了他的唇邊。
徐璈眼泄無奈,張嘴咬了她的手指一口輕輕地說:「枝枝,這……」
「你是擔心潛淵山莊的人就此纏上我,會在來日給我帶來多的麻煩,而不是在擔心我去跟齊嫣兒見面會有風險,對嗎?」
見一面而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而且白成仁暈死過去至今未醒,群龍無首蜀地整個亂成了一鍋粥,這種時候其實沒多少危險可見。
徐璈是故意的。
桑枝夏快人一步搶了徐璈要說的話,說完還眨了眨眼,像是在問自己說的對不對。
徐璈被氣笑了,戳了戳桑枝夏的鼻尖咬牙:「什麼都知道,怎麼還不讓我把這個惡人做實了?」
「枝枝,齊家小姐是遭遇悽慘,可潛淵山莊和裡頭那個老東西非常棘手,極其難纏。」
如果潛淵山莊早已亡了,那搭把手也沒什麼。
可偏偏沒有。
毒殺欽差,營救齊傑,這些人做得毒辣乾脆,縝密利落,卷土而來之勢遠超徐璈起初的預想。
這麼一群喪心病狂的瘋子聚在一處,任誰察覺出了半點不對,對桑枝夏而言都會是潛在的風險。
徐璈一絲風險都不想冒。
徐璈甚至還口不擇言地說:「大不了把靈初派給他。」
「靈初的易容術堪稱無雙,隨意找個人冒充成你的樣子,去了也是一樣的。」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說:「那不是騙人麼?」
「騙人怎麼了?」
徐璈使勁兒把嘴角往下耷拉,板著臉說:「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所以不許多想。」
「都說女子出嫁從夫,要聽話知道嘛?」
桑枝夏被出嫁從夫這幾個字逗得眉梢飛起,踮腳在徐璈的鼻尖擰了一下,額頭杵在他的肩上輕輕地說:「不想聽話。」
「徐璈,我不是同情心泛濫到無處可放,只是見齊老如此姿態,心下不忍。」
「大約是從未被父母如此珍愛過,所以見了所謂的為父之心,羨慕之下,不想讓這一絲念想落空。」
不是想施救於誰。
只是彼此成全。
成全齊老的愛女之心,成全自己見識一次,從未得見過的父憐女慈。
見一面而已,可以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