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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眷顧

2024-09-19 15:56:02 作者: 踏月摘星
  天蒙蒙亮。

  門總算吱呀一聲被打開。最先走出來的是搖光。

  「命保住了。」多年主僕,她知道主子當下最想聽到的只有這句話。

  果不其然,祁燼緊繃的臉幾不可見地一松。

  強壓著語中的顫抖,他抑聲道,「我要見她。」

  笛吹雪也走了過來,「可以見,但不要隨意移動她的身體。」

  祁燼看了他一眼,鄭然道,「多謝。」

  笛吹雪面色無波朝他頷首,轉身走向藥房,眸底閃過一抹深邃。

  那一眼雖落在祁燼眼底,可他無暇深究。

  大步跨入裡間,一眼看見床榻上的女子趴臥著。

  火場裡髒污的婢女衣服已被換下,一頭青絲用淨水擦過,虛攏挽了個髮髻,餘下的隨意盪在榻沿。

  那蒼白如紙的面容正對著自己。

  許是覺得大事已了,她眉眼慵懶疲倦,低垂著羽睫,似是累極熟睡,叫人好不憐惜。

  不算近的距離,都能看見她眼瞼下憔悴的青影。

  祁燼的臉色冷得可怕,急切的長腿一邁,卻絆到門邊的木櫃,置於柜上的瓶瓶罐罐晃了晃,發出叮噹脆響。

  他懊惱地扶住,卻見榻上的人兒羽睫輕顫,微微抬眸。

  左傾顏瞧見了進來的人,眉眼間一點點的光亮了起來,「你來了……」

  上天眷顧。

  她終究再一次等到了他。

  祁燼沒有意識到她說的是昨夜驚心動魄的火場,只當是尋常的話。

  他極其自然坐到榻前,牽住她冰涼的手。

  「手這麼冷?」

  他為她掖好被角,雙手將她的葇荑放在掌心搓了搓,眸里儘是溫柔的憂色,「怎麼樣,背上還疼嗎?」

  「好多了,就是動彈不了。」她低低垂眸,似是想起什麼,忽然反握住她的手,「殷氏與齊……」

  「我知道。」祁燼修長的手指放在她唇間,清朗的眉目掠過一抹寒光,「你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給我。」

  不管那個老虔婆是齊王府里何人派來的,他都不打算讓齊王好過。

  視線對上眼前的人,卻是一貫的溫柔和煦。

  她聰明伶俐,只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安然頷首。

  有他收尾,她很安心。

  雖說受傷是意外,但到底也是失誤了。萬萬沒想到殷氏身邊的裴老嬤嬤,竟與祁皓的武功同出一脈,她曾說與自己有仇,莫不是因為祁皓?

  「祁皓死了嗎?」

  她只知道祁燼故意讓林家誤會祁皓已經動搖,逼著他們出手滅口,更以此攻破祁皓心房,誘他將北境瓊丹一事栽在林詡風身上。

  齊王巴不得祁皓鬆口將這個屎盆子扣在林家臉上,自己得以脫身,自然不會多加阻攔。

  說不定還想著等此事一了,能再像上回那般,磨一磨皇帝,把祁皓從詔獄裡弄出來。

  然而。

  以祁燼此刻對齊王府的怨憎,祁皓就算不死,也得去掉一層皮。

  「死?」祁燼唇角半勾,泛起冷如冰雪的笑意。

  死太便宜他了。

  「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左傾顏不由斂眉,「一個一心想替祁皓報仇出氣的人,怎會對出身定國侯府的左傾月維護至此?」

  想起裴老嬤嬤對左傾月關切的眼神,絕非偽裝。

  「你是懷疑殷氏跟齊王……」沉穩如祁燼也忍不住被她的想法驚住,可是想想,殷氏與皇帝這些年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何嘗不是叫人震碎三觀?

  「嗯。」似是察覺他心中所想,左傾顏目光堅定頷首。

  「這麼一想,她若跟齊王也有點什麼,倒也沒那麼奇怪了。」

  只不過,就是多一個恩客罷了。

  一雙大掌覆住了她的眼睛,耳際傳來祁燼低啞的嗓音,「好了,別想那些個噁心的人和事,多想想我。」

  那雙眼睛澄澈通透,不應思慮這般齷齪之事。

  這一提,她才想起,兩人確實幾日未見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

  忽覺唇上一片軟糯,只一閃而過,蜻蜓點水般。

  手掌放開,一張清俊的面容映入眼帘,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思念和柔情。

  「餓了吧,吃點東西可好?」

  她嗯了一聲,本想說她不能起身,想叫杏兒進來,卻見他拿起一旁放著的雞絲梗米粥,用小勺子挖了一勺粥水,直接遞到她嘴邊。

  「先墊墊肚子,我看這粥挺好,容易克化。等天再亮些,我讓醉雲樓送吃的過來。」

  這些時日的親近和相處,她才發現祁燼看著冷冽疏離,生活中實則處處妥帖,處處細緻,全然不似旁人所想的那樣漠然不近人情。

  還好,她等到了他。

  「我受傷的事,暫不想讓祖父知曉,這幾日我想住在醫館,你讓凜羽回去跟黃芪說一聲,把我的隨身衣物都搬到醫館來。」

  「好。」祁燼笑著應下。

  可就在她吩咐人找來床板,將她抬進醫館後面的臨時廂房時,卻直接被人抬進燼王府的馬車。

  「這是做什麼?」

  馬車內,搖光笑意吟吟坐在裡面。見她掙扎著起身,笑道,「醫館不適合你養傷。」

  她的話沒有說全,左傾顏已然眯起眼睛。

  「所以這馬車是要去山茶別院?」

  她簡直難以相信,祁燼就打算這麼一言不發地把她拐走?

  搖光怕她發火,趕緊安撫住她,「別動呀,你受的雖不是皮肉傷,可那婆子武功高強,要不是你從小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早就扛不住了。」

  「醫館人多嘴雜,你一個侯府嫡女,拋頭露臉為人看診已是不易,若讓人知道你夜不歸宿,那對定國侯府也不好啊。」

  左傾顏聞言哼了一聲,說到底,還是幫著她主子就對了。

  倒也沒再掙扎。

  搖光吁了口氣,撩開帘子看向外頭騎著黑馬高挺玉立的身影。

  好傢夥,難怪今天對她這麼好,明知道裡面溫香軟玉,還大發慈悲把馬車讓給她坐。

  敢情是早知道有坑,避得遠遠的呢?

  還沒大婚就想把人拐回去長住了,這些男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她的目光若有似無掃過車簾前專心驅車的背影上。

  春天都過去了。

  連自家主子這棵萬年鐵樹,都知道開花結果要趕早,最近也殷勤得很。

  偏偏這個悶葫蘆,也不知啥時候才開竅……

  愁死個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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