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優越感

  大規模的以工代賑，也包含了廣元。

  郡城到黑風嶺之間的官道也被擴充和修整了，綠柳坐在馬車上，絲毫沒有感覺到顛簸。

  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廣元郡城，綠柳心中百感交集。

  她雖然還不到二十歲，但是經歷卻比很多八九十歲的老人還要豐富。

  小時候家境優渥，像一個小公主似的被全家人寵著。

  但是在十一歲的時候，以前見了她爹點頭哈腰的衙役，突然凶神惡煞地衝到家裡，帶走了她爹和兩個哥哥。

  綠柳和母親以及兩個姐姐也被帶走了，然後被送到了教坊司。

  接下來的日子是綠柳一生無法擺脫的噩夢。

  到教坊司的第一天，她們就被關進了一個扁平的籠子。

  這個籠子還沒有家裡看門狗住的籠子大，人被關進去站不直也躺不平，只能弓著背蜷縮在裡面。

  而且，籠子放在男茅房裡。

  那些粗鄙的打手在方便的時候，還故意對著她們。

  當時綠柳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做，長大後她才知道。

  教坊司里接收的大部分都是富貴人家的女子，這麼做可以消磨她們的自尊。

  和男犯人被送到服刑地，要先打一頓殺威棒的道理差不多。

  扛過去了，以後也就聽話了。

  扛不過去，就死了。

  反正教坊司里的姑娘都是官府送來的，又不和青樓一樣還要花錢買，死了就死了。

  綠柳的母親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受不了這個屈辱，在關進籠子的當天晚上便自盡了。

  自盡之前，還當著綠柳的面，掐死了左右兩側籠子裡的兩個姐姐。

  綠柳的籠子因為距離母親有點遠，沒有被掐死。

  畢竟當時還是十一歲的孩子，綠柳沒有自盡的勇氣，活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年，她學習了很多東西，也受了很多常人無法想像的委屈。

  好在她在詩詞歌賦上很有天賦，還有很強的繪畫功底，長得也極為標緻，很快就成了教坊司的紅牌姑娘之一，日子也越來越好過。

  特別是被選為花魁之後，更是成了香餑餑，被廣元眾多公子富商追捧。

  如果沒有金鋒的出現，綠柳可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把這輩子過去算了。

  可是自從金鋒出現後，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她和金鋒交際很少，但是青樓本就是消息靈通的地方，金鋒又是廣元人，更是本地公子哥閒聊的主要人物。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幾乎每天都能聽到金鋒的各種消息。

  金鋒又打了勝仗，金鋒又開始剿匪了，金鋒開始賑災了，金鋒又又打勝仗了，金鋒在京城救駕了，金鋒被封為國師了……

  除了消息，金鋒帶來的政策變化，也給綠柳的生活帶來了很大變化。

  雖然第一次釋奴令只是以京城為試點，但是消息也傳到了廣元。

  不知道多少青樓姑娘和家奴都在盼著釋奴令早點推行到川蜀，他們也能早一點解放。

  綠柳也第一次開始考慮未來，開始幻想未來的生活。

  可惜釋奴令沒有推行多久，金鋒在東海遭遇了襲擊。

  那段時間裡，綠柳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整天渾渾噩噩的。

  從來不信神不信佛的人，也學會了每天燒香，祈禱金鋒平安歸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突然聽說金鋒回來了。

  還不等她去考證消息的真假，僅僅幾天之後，鎮遠鏢局便宣布控制廣元城，同時正式推行九公主的新政和釋奴令。

  當看到熱氣球飛臨廣元城，不知道多少廣元百姓激動地跪地磕頭。

  那一天，整個廣元到處都是哭聲。

  不是難過，而是喜悅。

  為金鋒的安全歸來喜悅。

  綠柳就是其中的一員。

  那一天她沒有接待任何客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又哭又笑了一整天。

  想著過往的種種，綠柳忍不住感慨萬千，然後臉色堅定地轉過頭。

  廣元城在身後越來越遠，不堪的過往也在身後越來越遠。

  看著眼前的青山，綠柳的眼神越來越堅定。

  雖然官道重修了，但是馬車速度依舊跑不快，當天傍晚，馬車駛進官道旁邊的金川客棧。

  看著飄揚在客棧門口的鏢師黑旗，綠柳心中充滿了安全感。

  在客棧休息一夜，第二天下午終於抵達黑風嶺。

  「諸位先生，前面是吊橋，馬車不能走了，麻煩各位先生走幾步吧。」

  領隊的鏢師笑著喊道：「過了吊橋，就是西河灣村了。」

  西河灣和黑風嶺的直線距離很近，但是中間隔著一條很深的峽谷。

  在沒有吊橋之前，從西河灣到黑風嶺步行需要好幾天。

  隨著西河灣的發展，黑風嶺也發展迅速，幾乎成了西河灣各個廠子對外展示的平台。

  幾乎每個廠子都在這裡設立了展廳，展示廠子裡的最新產品。

  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來自天南地北的大小行商來這裡進貨。

  之前土匪橫行的山嶺，在短短一年時間內變成了一座熱鬧非凡的集鎮。

  除了各個廠子的展廳，各種飯館客棧也接連出現。

  當然，最好的幾個位置，都被金鋒麾下的勢力占領了。

  光是金川客棧，就在這條街上開了四個分店。

  不是金鋒霸道，而是他們來的早，當時圈的地也多。

  至於附近山上那個礦洞，早就不再遮掩了，開始光明正大的開採。

  滿倉生產各種合金鑽頭需要的主要材料，基本都來自這裡。

  「這裡好熱鬧啊！」綠柳看著周圍來往的人群感慨道。

  美女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

  雖然綠柳褪下了綾羅綢緞，換成了灰色的粗布麻衣，但是天生的容貌和白皙的皮膚，同樣會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年輕書生來找她搭訕。

  只不過綠柳都沒有搭理，全部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新生活上。

  現在聽到她說話，一直跟在她後邊的一個書生馬上接話道：「綠柳姑娘，這裡不過是鄉野之地，我覺得還是郡城更熱鬧！」

  語氣中滿滿城裡人的優越感。

  「蠢貨！」

  綠柳不屑地瞟了書生一眼，便扭過頭去。

  這個書生是一路上搭訕最多的，綠柳一直不搭理他，心裡也窩著火呢，聽到綠柳罵他，一下子爆發了。

  「賤人你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