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陵園

  站在大蟒坡頂往下看，坡下的空地上，黑壓壓一大片，跪的全是百姓。

  一支龐大的送葬隊蜿蜒穿行在百姓中間。

  棺材是黑色的，抬棺人的衣服也是黑色的。

  好像連老天爺也不忍再看，飄來一朵烏雲，遮住陽光。

  數萬人同時聚集在空地上，沒有人組織，也沒有人要求，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有送葬隊抬著棺材沉重的腳步聲。

  漸漸的，有百姓小聲哭泣。

  周圍的人好像被傳染了，也跟著哭。

  ……

  這一戰發生在城門外的空地，所以九公主孟天海都建議把陣亡將士和百姓安葬在戰場附近，但是被金鋒否決了。

  他前世見識過城市發展起來速度有多快，也見識過日後的成都比現在的西川大了多少。

  在這種地方建造一個紀念碑問題不大，如果占據一大片地方建造陵園，後期肯定會阻礙西川府的發展。

  他可不想等他死了之後，陵園被拆除。

  所以強烈要求在大蟒坡更西方選擇了一處山坡，作為陵園。

  週遊達早就帶著百姓，在山坡上挖好了墓坑。

  等到金鋒等人抬著棺材過來，百姓幫忙一起把棺材下葬。

  然後識字的先生在墓碑寫上安葬之人的名字、生卒年月和籍貫等基本信息。

  所謂的墓碑，就是一個豎起來的木牌子。

  不過金鋒已經拿出了數千兩銀子，請了石匠，日後會逐漸把木質墓碑換成石碑。

  但是這次陣亡的將士和百姓數量加起來超過萬人，用鑿子挨個刻下每個人的詳細信息，工程量比建造紀念碑大得多，估計沒有一兩年很難完工。

  這時候還不斷有百姓從城中趕來。

  他們本來是出來看熱鬧的，但是看到送葬隊，也被悲壯的氣氛感染，自發的跪俯在道路兩側，為陣亡將士、百姓送行。

  送葬隊從大蟒坡出發，一直蔓延到陵園，送行的百姓也一直從大蟒坡跪到陵園。

  整個過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送葬隊才把所有棺材安葬。

  此時鏢師、鐵虎營、威勝軍，全都集合到陵園南邊，排列成整齊的方陣。

  陵園另外三面，也被無數百姓圍滿！

  但是整個陵園卻詭異的安靜，就連孩子都不敢大聲說話。

  「報告將軍，所有將士和百姓全部安葬完畢！」

  一個威勝軍校尉跑過來，向孟天海匯報。

  孟天海點點頭，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又看向金鋒。

  「擂鼓！」

  金鋒高聲喊道。

  咚！咚！咚！

  數十名鏢師同時擂響戰鼓。

  沉悶的鼓聲傳遍整個陵園。

  「敬禮！」

  金鋒再次喊道。

  嘩！

  鏢師、鐵虎營、威勝軍將士全部橫起右臂，把拳頭放在胸口位置。

  這是大康的軍禮！

  百姓們也自發的重新跪在地上。

  「鳴炮！」

  金鋒再次喊道。

  轟！轟！轟！……

  一道道煙花沖天而起，在空中炸裂。

  金鋒現在還沒能力製造火炮，只能趕製了一批煙花代替。

  但是對於從未見過的百姓來說，效果依舊震撼。

  紛紛帶著畏懼的眼神，抬頭看向空中。

  寂靜的場面，也再次變得嘈雜起來。

  「說書先生說金先生得到了天神的武器，所以才能打敗騎兵，我本來不相信，現在信了！」

  「我也信了！一下子能飛那麼高，還會炸，不就是雷王爺的武器嗎？」

  「怪不得騎兵那麼厲害，都不是金先生的對手！」

  「你們知道什麼？打仗最重要的不是武器，而是士氣，沒有士氣，就算再厲害的武器也沒用。」

  「對的，你們看那些鏢師，站得多整齊！我聽說打仗也很厲害，一個個都不要命似的！」

  「聽說鏢師的工錢比衙門的捕頭都高，娃娃還可以去鏢局的書堂免費讀書，傷了鏢局負責，死了老婆孩子也有鏢局照顧，我要是鏢師，打仗自然也不要命！」

  「真的假的，鏢師的工錢怎麼可能比捕頭高？」

  「當然是真的，鎮遠鏢局正在招人，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不用去打聽，你們看看這葬禮，除了金先生，誰能這麼重視咱們普通士卒和百姓。」

  「是啊，我在東山軍當兵的時候，被打死的兄弟都是隨便挖個坑匆匆一埋就算了，連個草蓆都沒有！」

  「你還想要草蓆呢？我在北邊當兵，遇到了契丹人，被打死了三百多兄弟，等契丹人退走之後，將軍竟然讓我們把死掉的兄弟衣服都扒走賣給百姓，幾百個兄弟往亂葬崗一扔就不管了！」

  「哎，要是當初我當兵的時候遇到金先生就好了！」

  「現在也不晚啊，聽說金先生正在招兵。」

  「不行，聽說金先生優先招募臉上被打了烙印的人。」

  「憑什麼？那些人都是……」

  「你趕緊閉嘴吧，金先生說了，這些人都是英雄，如果不是他們攻破軍馬營，奪走騎兵的戰馬，這一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

  「對，沒有他們，說不定咱們臉上也要被騎兵打上烙印，以後誰再說他們的壞話，老子跟他拼命！」

  ……

  金鋒最近一段時間的努力，終於見效了。

  如今百姓們再看那些臉上有烙印的難民，眼神已經變了。

  從之前的鄙視、嫌棄，變成了尊重、羨慕。

  之前一直自卑怯懦的難民，也漸漸挺直腰板，昂起腦袋。

  在此之前，很多人不理解金鋒為何要勞師動眾，又是建紀念碑，又是修建陵園的。

  九公主也不能理解。

  只是金鋒強烈堅持，她也不好反對。

  但是此時，九公主有點明白金鋒為何這麼做了。

  「先生，這就是你說的民心，對嗎？」

  九公主小聲問道。

  之前百姓見到當兵的能躲就躲，躲不開就趕緊叫軍爺。

  很多當兵的還為此而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很威風。

  但是九公主知道，百姓畏懼士兵，並不是什麼好事。

  現在她能感受到，百姓們的狀態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對士兵的畏懼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尊敬。

  「對的，這就是民心！」

  金鋒轉頭說道：「什麼時候百姓自願把兒子送到軍隊當兵，你們陳家的江山就算徹底坐穩了！」

  「難吶，」九公主嘆息道：「除了先生的鎮遠軍，我從來沒見過百姓自願參加的軍隊！」

  「全靠同行襯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