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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43:58 作者: 重山外
「做夢!」江成遠的臉色鐵青,半晌說,「我怎麼做用不著你教。」
梁瀚青仍舊繼續,「最好的當然是一輩子騙著他瞞著他,反正他都已經習慣目前的狀態了。你對他好嗎?當然好,養著他,護著他,但也僅此而已了。」
梁瀚青抬起眼,一眨不眨看向他,聲音突然冷下來,「師哥,你其實沒那麼愛他,你本質最愛的還是你自己。我不是在逼你,我不過是借這個契機,讓你認清自己。」
江成遠直挺挺站著半晌,背脊僵硬,然後轉身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江成遠走後,梁瀚青乾笑了笑,慢慢咽下一口冰啤酒,開始吃自己那碗飯。
他吃的細緻乾淨,江成遠那碗一口未動,自己這碗吃完了,他就把那一碗也拿過來,慢吞吞地吃下去。他胃口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大胃王,吃不下這麼多東西,第二碗吃了兩口,就撐得想吐,卻還是強塞進去硬逼著自己往下咽。等最後一口吃完,他乾嘔一下,對著垃圾桶,胃袋翻湧,全吐了出來。
老闆娘嚇壞了,衝出來問他怎麼樣,梁瀚青擺了擺手,拎起一瓶啤酒到店鋪外的樹那兒,擼起袖子,彎下腰,用啤酒漱了口。他這行止做得很流氓氣,沒有了原來的精英樣。
胃裡還不舒服,又撐著樹幹嘔吐了一陣,然後開始乾咳,咳得厲害起來止不住,他用手掌掩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五臟六腑都攪碎了咳出來,掌縫間滲出咳出來的血。他怔怔地看了看掌中的鮮紅,呆了良久,才回小吃店抽了紙巾擦了。
他在小吃店又坐了會,老闆娘給他端了杯水,讓他身體不好就別喝酒了。梁瀚青感激地對她一笑,然後指了指牆上的菜單,出神地說,「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裡就一種飯,就是豬腳飯,那時候覺得十二塊錢實在是貴得離譜。師哥也很窮,身上沒帶多少錢,他給我叫了一碗,自己就干坐著喝水,看著我吃。我那時候餓瘋了,恨不能把碗底都舔乾淨,一口都沒給他留。現在想想,我真不懂事,怪不得他不喜歡我。」
老闆娘問,「你師哥是剛剛那位朋友嗎?」
梁瀚青臉龐秀潤白淨,笑起來看不出年紀,好像還很年輕似的,點了點頭。
老闆娘說,「那很好,師兄弟的,那麼多年了還能有來往,一道兒吃喝,很難得。」
梁瀚青從小吃店出來,沿著人行道慢慢走,也許人生到了一個階段或者行至末途,就會分外懷戀過去,他最近總想起以前的事。
自己13歲時父母出車禍意外去世,親戚們踢皮球,只有一個叔叔願意收容自己。他打包了行李坐在家門外等,從白天等到晚上,才等來了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男生,背著單肩包,穿著廉價運動衫,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江成遠,第一反應就是這人臉真臭,不好相處,像誰欠了他錢一樣。
確認了名字,江成遠說是吳義昌派他來的,吳義昌在外地上庭,沒時間過來。說著就幫梁瀚青拎起行李箱,讓他跟著走,帶他去坐車。梁瀚青等了一天,正餓得頭暈眼花,非要先吃了飯,兩人在樓道里僵持著耍賴,最後江成遠妥協了,領他去找飯店。
梁瀚青從小也算嬌慣,清湯寡水的不肯吃,非要吃肉,江成遠翻遍全身才給他湊出十二塊錢,梁瀚青人小心貪,一碗飯剩一個碗底時明明吃不下了,還是硬往胃裡塞,結果吃完飯擠火車,被車廂汗溲和臭鹹魚似的味道一熏,跑廁所里吐了個昏天暗地,整個人都吐虛脫了,直冒冷汗。
江成遠買的還是站票,他站不住,車廂里人又多,江成遠怕他擠散了,全程拉著他的手,兩人靠在角落裡,江成遠用身體幫他隔開人群。他揪著江成遠衣服站住,男生長個子晚,江成遠比他大4歲,個子已經比他高了快兩個頭,兩人貼靠著幾乎跟埋他懷裡一樣。
梁瀚青發現江成遠身上很涼,幾乎不怎麼出汗,一身輕輕淡淡的香皂味,迷迷糊糊間他還聞到了一陣酒香。梁瀚青從來沒在別人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身上會有酒香,不是舒緩的酒,反而有一點辛辣刺激,讓人聞著頭暈。
兩人從車上下來,梁瀚青身體滾燙,他以為自己發燒了,心裡罵那家黑心店不知道用了什麼變異豬肉。江成遠看他臉色不對,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皺著眉說,「真是個小孩子,怎麼現在開始分化了?」
梁瀚青13歲提前分化,就在聞到江成遠的信息素之後。自那以後,那股酒香總是在深夜的時候纏繞他,跟鑽進骨縫的蟲子一樣,刺癢卻抓不著,不間斷地暗地折磨,讓他既惶恐又上癮。
他對這種隱晦情感的最直接反應就是遵循alpha的本能,總是與江成遠作對,事事爭搶,以圖證明自己比他更強,吸引他的注意。
但很可惜,在這點上樑瀚青做的不太好。
他總是在仰望江成遠,追趕他的腳步,卻只能無能的躲藏在被遮蔽的陰影之中。只要有江成遠,他就永遠不會被注意,只是江成遠乖巧的小師弟。但看著江成遠天賦般的才華,他又難以避免地覺得理所應當,只有敗給他才不值得自己怨尤。他也漸漸服氣了,心甘情願做陪襯紅花的綠葉。他變得謙和溫雅,滿足於這種不遠不近的位置。
直到後來那起事故的出現。江城遠離開,彎彎自殺,老師一蹶不振,他所習慣的世界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