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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43:58 作者: 重山外
    猛地一腳剎車,跑車剎停在路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輪胎碾過柏油路幾乎要冒火星。梁瀚青身體前撲了一下,又被安全帶綁住扯回來。抓著方向盤的手,骨節蒼白,江成遠這才發現他額前全是冷汗,身體簌簌發抖。片刻後,他轉過頭,對江成遠一笑,開口道,「到了。」

    江成遠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覺得那裡頭俱是深不見底的黑洞。江成遠下車一打量,發現這裡只是家破破爛爛的小吃店,看著有點年頭了,招牌都被熏得漆黑,辨不出幾個字,門前兩棵高大的銀杏樹,現在入秋了,樹葉枯黃得落了一地。他左右一看,莫名覺得這條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何時來過。

    梁瀚青停好車,也走了過來,此時已經恢復成了慣常溫雅和善的模樣,眉眼清秀亮麗,全然看不出剛剛在市區內飆車的瘋樣。

    江成遠略一蹙眉,覺得梁瀚青實在變了太多,自己已經完全看不懂他了。

    梁瀚青走上前,拉了他的手,被江成遠掙開,他也不生氣,只逕自往店裡頭走,「師哥可能忘記了,小時候你帶我來過這裡。」他進了小吃店,老闆娘見到他,似是熟客,問他是不是還是老樣子,梁瀚青點了頭,又說多一份,今天有朋友來。

    老闆娘從鍋爐上抬起頭,看見江成遠,先是一愣隨後笑起來,「小梁這是你總提的那個朋友吧,看著可真俊。」

    梁瀚青淡笑了笑,沒有應。

    兩碗豬腳飯,又叫了兩瓶冰啤。梁瀚青給他用熱開水沖了筷子勺子,放到他跟前,很體貼周到,江成遠冷眼看著沒動,「我不是來跟你吃飯的。」

    梁瀚青聳聳肩,自己用勺子拌勻了豬腳飯,舀了一勺放嘴裡。江成遠默默看著他吃,倒也沒再說話。反倒是梁瀚青吃著吃著就笑了,「被你看著,我就彆扭起來了。」咽下去一口,拿紙巾擦了擦嘴,然後說,「其實消息我已經告訴你了,王力死在牢里了,老師的仇算是報了。」

    江成遠垂下眼,開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怎麼死的?」

    「自殺,用床單吊死在雙人床的床架上,走得很痛苦。」梁瀚青冷聲,腔調裡頭卻透著點興奮。

    江成遠把啤酒在地上倒,就算是敬了老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他原本只判了三年,後來二審改判7年,入獄加刑加到10年,也是很少見。」

    梁瀚青說,「惡人自有惡報,讓他輕鬆死了才是老天不長眼。」

    江成遠輕輕吐出一口氣,好像宿怨已銷,他說,「也好。」

    兩人間安靜了會兒。梁瀚青低下頭沒什麼表情地用勺子攪著盤裡的飯,突然說,「師哥,你跟肖舟又在一起了是吧?」

    江成遠眉一壓,「跟你有什麼關係?」

    梁瀚青說,「你之前去註銷了肖舟的身份材料,卻沒把他送回去,我就知道他逃不開你了,你真心想做的事,沒有什麼完成不了。他這樣的性格,你要抓住他太容易了。」

    江成遠冷笑,「你關注得倒多。」

    梁瀚青說,「因為我認識肖舟很久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他受傷害。」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不覺得很諷刺嗎?」

    梁瀚青苦笑一下,「無論你信不信,但我是真心這樣想的。」

    江成遠沒再笑了,「所以呢?你什麼意思?」

    梁瀚青話頭一轉,突然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這麼愛他,就放他過自己的生活吧,別再糾纏他了。」

    江成遠覺得梁瀚青真的是病的不清,自己也是蠢,為什麼要跟他跑來這裡爭論這種東西?

    見江成遠表情不耐煩起來,梁瀚青又說,「你從恩赦庭選人的時候,就看過他的資料對吧?」

    江成遠抬眼瞟他一下,「嗯?」

    梁瀚青繼續,「那你肯定也看過他入獄的案子,憑你的專業,還看不出這裡頭的漏洞嗎?」

    江成遠一時沉默,過了會兒頗為嚴厲責備地說,「這件案子是你辦的,辦成這幅鬼樣子還有臉來跟我提,老師都能被你氣活過來,平常教你的都教到狗肚子裡去了。」

    梁瀚青向後一靠椅背,也很坦然,「是,我本事不如你,的確辦的一塌糊塗。但這如果是一樁冤案,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你為什麼不主動替他翻案呢?反而要眼看著他背負莫須有的罪狀,承受本來不該他承受的東西?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怎麼敢說你喜歡他,就是這樣喜歡的嗎?」

    江成遠瞳孔快速收縮了一剎,臉色嚴肅起來,「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要真覺得自己辦的不好,就自己去解決。」

    梁瀚青放輕了語氣說,「我覺得愛人,是犧牲,是成全,而不是一味的蠻橫獨占。我同情他,欣賞他,但又不愛他,為什麼要為他付出自己的時間精力?但你不一樣,你如果認真對他好,就是要做出犧牲的。」

    江成遠被他一噎,一時竟啞口無言。

    「其實這對你不是件難事,你是在擔心輸嗎?」梁瀚青微微笑起來。

    江成遠眼中已有慍怒,可放在桌上的手竟不住顫動。

    梁瀚青瞥了一眼,「哦,或者你不是害怕輸,你是害怕贏嗎?」

    江成遠反手一拍桌子,人站起來,「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但你別跟我使激將法,這招沒用。」

    「你生什麼氣?你是覺得我說的不對,還是覺得我說的讓你變得小人了起來?你被我說中了心思?」梁瀚青好整以暇地開了啤酒,給自己往塑料杯子倒了一杯,「也對,如果你贏了,你就沒什麼理由把他留在身邊了,沒什麼手段可以控制他了,如果他有一天變了心思想走,你就只能放他走。他還是個alpha,會有更多的選擇,到時候他還會願意跟你在一起嗎?他本來就是不情願的,是逼不得已,你既然替他翻了案,索性好人做到底,替他再找一個溫柔和順的omega,讓他下半輩子家庭美滿,子嗣繞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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