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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43:58 作者: 重山外
    「你或許適合做警察,你沒想過這個嗎?」

    肖舟眼珠子在眼皮下緊張地轉了轉,然後說,「我舅舅在出任務的時候死了,我母親不允許我去考。」

    江成遠點點頭,手從他眼睛上移開,又開始瀏覽其他地方,好像一個專家兢兢業業檢視他培育的農田。眉骨、直而窄的鼻樑、厚薄適度的嘴唇,微凸的顴骨,稜角分明的剛毅的下巴,每一處都被細細用手丈量過。

    有一點紅暈從蒼白的脖頸一路向下變淺掩沒入衣領。

    看著那點紅,手卻收了回去,轉而去取了酒杯。江成遠慵懶地向他靠了點,背靠沙發,只是肩部斜倚著相觸。

    仍有一點沉甸甸的重量從觸碰的地方傳壓過來,肖舟能感覺到身側人帶著酒味的吐息。

    江成遠仰頭看著夜空說,「我小時候很崇拜我父親,雖然他很少在家,也從來不帶我們出去,一切節假日都缺席,只有我生日的時候他才會留下來陪我們吃飯,經常晚上還在,早上就不見了。所以只要他一來,晚上我就坐在樓梯道上攔他,結果總是睡過去,攔不住人。我想他的時候,我媽媽會告訴我,他是大法官,專門懲治有罪的人,所以工作很忙,不能常陪我們,因為有他,那些壞人才不敢來欺負我們,我們才能有平靜的生活。」

    江成遠說到這,低笑了笑,「我也真信了這種話,卻不知道他的分身乏術是周轉於兩個女人間,需要巧舌掩護,合理分配時間。直到後來在電視上,我看到另一個女人和他站在一起,才知道對他而言,人與人的關係分兩種,一種關係是光明正大可以公之於眾的,而另一種關係從產生起就見不得光,要活在黑暗的角落,是他軟弱卑劣虛偽一面的產物。」

    「他留著我,是留個後,但我又是他光輝履歷上的一個污點,所以他對我的態度總是很矛盾。既然不知道該採用什麼姿態,那「嚴父出孝子」總歸是不會錯的。我媽以前說,我在繼承了江斌的血脈之外,也繼承了他的倔。江斌能成為落後山村里飛出的金鳳凰,靠的就是一股倔勁,而我的倔則體現在非要跟自己的父親一較高下上。其實說到底,我只是覺得那個男人不值得讓任何一個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奉獻一切。」

    這是江成遠第一次說這麼多自己的事,肖舟望著月色下他的側臉,白皙面頰因為酒意有一層淺淺的紅,額前的黑髮零落散亂,說話雖字正腔圓,語速卻奇慢。

    肖舟中了邪般抬手將遮擋住他眼睛的額發向旁撥去,下了判斷,「你醉了。」

    江成遠垂眸斜睨著他,幽深長眸被長睫掩了一半,在此時竟顯得溫雅而多情,暗藏著不可思議的柔和。「我醉了嗎?」

    他俯身下去,銜住肖舟的唇,舌頭撬開齒關,掃蕩上顎和齒列,又絞纏著他的舌頭,動作溫柔,卻強勢得不容人躲,不容人退。

    第66章 不要怕

    肖舟被向後推倒,江成遠伸一隻手箍緊他的腰,肖舟抬起頭,口腔的空氣被掠奪,開始還試著迎合,後面還是因缺氧而無法強撐,被憋紅了臉。

    江成遠退後一點,兩人的鼻尖碰了碰,發笑時胸腔震盪,說話似教小孩一樣寵,「接吻時要用鼻子呼吸。」

    肖舟有些尷尬,還在急促喘息。江成遠則已經鬆開手站了起來,他信步走到船頭,向前一跨,手握上冰涼的金屬欄杆,其下是一片黑色的濤聲。

    從後看去,海風有些猖獗,襯衣獵獵作響,被吹得向一側扯,緊貼著修長緊實的腰身,勒出一段漂亮的腰線,波濤下船頭左右搖晃,人也在海浪間顛簸。

    肖舟慢慢走過去,他覺得江成遠今天有些不一樣。濺起的飛沫打濕了他的臉頰和衣服,海浪一浪一浪拍打著船體,發出規律的聲音。

    他沿著江成遠的視線縱目遠眺,夜色與海水彼此相融,分不出界線。幽暗的海面上偶爾有零星閃動的微光,是一掠而過的游魚,更遠處有日以繼夜閃耀的燈塔,指引著海上船隻。

    深吸一口氣,海風清新而凌冽。

    江成遠側頭看他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嘴角笑出了些孩子氣的弧度,「想游泳嗎?」

    還沒等肖舟有什麼反應,他已經雙手一撐翻上欄杆,赤腳踩上去,手臂平舉,人再搖搖晃晃地一點點站起來,等找到了平衡點後,手臂就放下了。

    高處視野更佳,風更大,人站在窄窄的欄杆上,像空中飄蕩的風箏。

    肖舟驚愕萬分,心都被提起來,他走到欄杆下,「你做什麼?」

    江成遠居高俯視著他,黑髮被吹得糊住了半張臉,只能看見薄薄的線條優美的唇,張合兩下。

    還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麼,江成遠突然一躍跳入了海里,很輕的一聲響,在波濤聲中幾乎微不足道,很小的一朵浪花,轉瞬就被黑沉沉的海水淹沒,好像沒出現任何異樣。

    肖舟被這心血來潮的舉動嚇得心跳驟停,他慌忙把大半身體探出欄杆,視線忙亂無章地搜尋,大聲叫喊名字。

    過了一會兒才看到江成遠從不遠的海水裡探身,在海水裡沖他笑。

    「你再喊,就把其他人都喊醒了。」

    他們離得太遠,雖然很大聲了,聲音傳過來也變得零碎不清晰。

    肖舟心落地,轉瞬又氣得渾身發抖,「你是不是瘋了?在這種時候,就這樣下海游泳?」

    這樣遠距離的爭執太累,江成遠沒有說話。身子朝前一躍,又探入了海水,偶爾浮現的背脊弧線優美得真像海里踴躍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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