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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43:58 作者: 重山外
    剛跨上樓梯,又聽到老爺子說,「晚上早點睡,別睡不著出來瞎逛,夜黑了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肖舟一僵,很恭敬地回了聲是,還向他道了晚安。

    靜夜裡,只有電視裡唱戲的聲音格外嘹亮。

    第二日早晨,肖舟再次看到了江父。穿著身白色長褂,黑眉白髮,身板極挺,肖舟下樓時,他正在外院子裡打太極,白日裡看沒有昨晚看著這麼凶,一雙眼睛也顯露出老年人的疲態,眼皮下垂,眼袋很重,並不真的像鷹。

    吃早餐時,江父像昨夜沒見過肖舟一樣,又聽江成遠介紹了遍。餐桌上,就能看出江成遠和父親的關係遠沒和母親那麼親密,雖然一樣恭敬,卻不僅不親熱還有一點疏離甚至刻意的冷漠在。一頓早餐,全靠著江母在從中調和。

    江成遠簡單坐了會兒,便直言上午律所有個遠程會議,他先上樓了。

    留下肖舟一個外人陪著他的父母。

    好不容易熬過早餐,肖舟原想找個藉口離開,卻被江父叫住,說要帶他看看自己的私人收藏。江母照例要做早課,就不跟著他們。

    江父單辟了個房間放他出海的各種收穫。有小件的海螺貝殼,也有大件的魚骨和捕撈藏品。江父興致勃勃地一一介紹,肖舟本來對水就不太舒服,現在簡直演化為深海恐懼。

    為了轉移注意,他看到房間的角落裡另有一個展示櫃,陳列著各種獎盃和榮譽證書,展示櫃後面的牆上還掛著錦旗,上面寫著,「秉公辦事,執法如山。」

    看肖舟被展示櫃吸引去了注意,江斌開懷一笑,帶他走過去,指點著那些獎盃獎狀,「都是以前的榮譽了,這些都是虛名,說到底還是人民滿意最重要。」

    肖舟才知道,江父在退休前是高院院長,江家也稱得上是法學世家。江斌曾因辦案雷厲風行,軟硬不吃,對任何求情者都是一張鐵面,油鹽不進,而被群眾讚譽為「鐵法官」,還曾獲評「全國百大法官」,儼然是當代包青天的化身。

    「牆上那面榮譽錦旗,是他把自己姐姐朋友的兒子判了死刑後,被害者家屬送的。」江成遠突然出現在門口,言語中不乏譏謔,「他姐姐在他家裡下跪,求他手下留情,並以斷絕關係相要挾。最後他還是堅持判了死刑,家屬為讚揚他鐵面無私,大義滅親,特地在死刑執行時送到了他辦公室。事情倒皆大歡喜,姐姐最後也體諒了他這份堅持。」

    江斌的臉肅然陰沉,身子甚至微不可察地一顫,半天才轉頭瞥江成遠一眼,「不是要開會嗎?又過來做什麼?」

    江成遠冷著臉,站得筆直,「我有事找他。」他看著肖舟,意思很明顯。

    江斌不再說話,過了會兒,揮了揮手,讓肖舟離開,然後眼也不抬地穿過門走了。

    肖舟覺得這父子兩的相處模式很奇怪,他想到昨晚江斌對江成遠的評價,怎麼樣的父親會這樣說兒子?

    江成遠上前站在那面錦旗下面,肖舟問他是什麼事。

    江成遠才轉過頭,對他笑了笑,問他有沒有興趣出去兜兜風?

    今天天氣不算好,雲霧厚重陰沉,山中到處都是纏繞的霧。

    開車沿著山道一圈圈盤旋,江成遠也不像有目的的樣子,「今天霧氣大,看不到遠處的風景,晴天的時候這裡是很漂亮的。」

    他開了兩邊的車窗,帶著濕氣的風飄進來,混著林木的清香。肖舟向外看去,白色的霧遮住了山下的景色,但也讓這裡仿佛雲端仙境一樣縹緲。

    肖舟把手伸進霧裡,只感受到一陣濕漉漉的水汽。車開得很慢,走一個很緩的上坡道,江成遠正從這個山頭開到另一個山頭。

    「本來想帶你去看日出的,但這兩天海上風浪大,都是霧,什麼都看不到。」江成遠說。

    肖舟還看著窗外,意識到山下被這片白色霧氣遮住的地方就是海了。

    「沒關係。」肖舟回答,「這裡就很好。」

    車開到山頂,他們從車上下來,一塊平台,四遭雜種樹木,兩株老山松擺出迎客的姿勢,再遠的地方只有白茫茫一片。頂上有塊石頭,用硃砂題了名,寫的是仙女石,據傳這裡還有個關於仙凡相戀的神話故事。

    江成遠後靠著引擎蓋,嘴叼著煙,低頭去夠用手心護著的火。山頂風大濕氣重,打火機甩了幾次才點著火。

    他吸一口煙再緩緩吐出,兩指間夾著一點火星。肖舟走到他身邊。

    江成遠說,「今天霧太大,晚上走不了了,要明天再看。」

    肖舟說,「其實不急,你難得回來一趟,多陪陪長輩不好嗎?」

    江成遠低著頭,落在陰影里的嘴角笑得有些冷,「我在這,有人是不舒服的。」

    肖舟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江成遠將手裡的煙遞過去,他熟練地湊上前吸了一口,煙的味道剛開始很淺,後勁卻足,很辣,後頸的毛好像都要炸開。剛開始肖舟不習慣,後來卻像上了癮一樣戒不掉。

    裊裊的煙霧纏繞著兩人。

    江成遠說,「等會晚飯的時候祝壽,我給你準備了份禮物,是祖母綠寶石項鍊,晚飯的時候你送給我媽。」

    「我自己也準備了一份禮物。」肖舟卻說。

    江成遠抬起眼,盯著他問,「你什麼時候買的?」

    肖舟說,「不是很貴重的東西,我昨天抄了一份經,想送給伯母,既然是來祝壽,總不可能什麼都不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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