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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43:58 作者: 重山外
    黑色的油墨,顯眼地刻在上面。

    江成遠碰了碰,肖舟的腳趾就敏感地蜷起來,「這是什麼?」

    肖舟回答,「牢里的編號,以0結尾的話就是死囚,像我這樣的就是有期。」

    江成遠抓著他的腳踝,抬起來,肖舟身體有點失去平衡,用手撐著地。

    拇指用力地壓過那串數字,皮肉陷下去形成一個印子,容易泛紅,半天消不退,跟腱連著小腿的肌肉,筋在他手下拉直繃緊,很有力量。

    江成遠垂眼,把腳環套上去,然後咔噠一聲扣緊,調整好位置,牢牢束縛在腳踝處,正蓋住了那串數字。

    金屬的東西拴上人,江成遠恍惚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對這個人有完全的掌控權。

    有些冰涼,江成遠鬆開手,肖舟就把腳縮回來,放下褲管。腳銬比較薄,還算輕便,用褲子遮一下就看不太出來。肖舟鬆一口氣,他重新站起來,「這樣就可以了嗎?」

    江成遠也站起來,「我給你去錄一下門鎖指紋。」

    想了想又走去掛著的外套那兒,掏出皮夾,抽了一沓遞給他,「夠嗎?」

    肖舟搖了搖頭,「我有錢。」

    江成遠意外,「哪來的?」

    「在裡頭做事,有計工資。」

    「那能有多少。」江成遠嗤一聲,「你回家不買點東西回去?你那台翻蓋手機也可以換了,太過時了,很多功能都沒有。」

    肖舟說,「攢了幾千塊了,夠用了。」

    江成遠看他說的堅持,就沒再搞推來推去這套,收了錢回去。

    轉身的時候,江成遠眼眸深沉,覺得肖舟身上還有種過分的天真和執拗,和他這麼年輕就入獄服刑的經歷不太相符。

    在看到人之前,他預想過兩種可能,一種是狡詐奸邪的,表面恭順,暗地作祟,還有一種則是蠻狠兇惡的,逞兇鬥狠,只有讓他們畏懼,心膽俱碎,才會收斂。

    他擅長應付惡,也擅長利用陰暗,他最不怕面對的就是惡人,恩威並施,棍棒加糖果,他可以把人調教的馴服,不敢生二心。

    但肖舟又有些奇怪,好像是兩種特性的混合,哪一種都有,又哪一種都挨不上。

    肖舟的家住的是父親單位分下來的職工住房,六層的樓頂層,還送了間閣樓,加了樓梯,裝修成書房和臥室,面積很大,一家四口住起來很舒適。小區的交通也四通八達,出了門就是公交站,不遠就是地鐵口,在以前是很值得羨慕的。

    江成遠回去上班後,肖舟回憶了遍地址,背了雙肩包出了門。

    之前來的時候,匆匆一瞥,他就感覺到了這個小區的高奢精緻,電梯下來,入了小區才發現這裡簡直像個迷宮。幾乎片刻他就在成片的住宅和琳琅的植株假山池水間迷了路,最後被小區巡邏的保安盯賊一樣盯了半天,過來問他是幹嘛的。

    肖舟說了半天解釋不清楚,後面報了江成遠的名字,卻報不清房號。

    保安的眼神更狐疑了,「你是江先生的朋友?」上下掃了眼他簡陋的T恤和牛仔褲。肖舟沒穿江成遠準備的衣服,換了自己帶來的。

    保安更不屑了,「身份證呢?跟我去做個登記。」

    身份證件還被壓在恩赦庭,要等標記成立後,才能領回。

    肖舟沒辦法,只能說,「忘記帶了。」

    原先還是懷疑,眼下就是兇狠了,保安過去拽著他的胳膊不讓動,「那你跟我走一趟。」

    肖舟有些慌,怕他報警,自己現在的狀態只要有一點處罰,哪怕是駕駛違規,都會被解除假釋,重新關回去,

    急中生智,肖舟響起了江成遠之前給自己打過電話,連忙翻出手機給保安看,接著回撥過去,鈴聲響了很久,每響一下,肖舟的心就沉一點。

    好不容易接通了,江成遠的聲音一出來,保安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肖舟鬆了口氣,把手機遞過去,保安擺了擺手,可肖舟強硬,保安只好不安地接過去交代了下情況,隨後肖舟聽保安滿臉堆笑地說,「沒有沒有,好好好,客氣了,江先生您太見外了。」

    將手機還給他,保安鬆開一直抓著他的手,把手心的汗往衣服上擦了擦,曬得通紅的臉上擠出了尷尬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為了工作,我看你在這轉了半天了,被我們隊長看到肯定要說我的。」

    肖舟沒什麼表情地接過。

    保安又說,「江先生說你第一次來,可能不認識路,要不我帶你出去?」

    肖舟點點頭,說好。

    一路上,保安可能為了緩解兩人間尷尬的氣氛,一個勁地拿話找補,「小兄弟,你是江律師的侄子?」

    肖舟不知道江成遠怎麼說的,跟著瞎話編下去,「是的,第一次來。」

    「好啊,有這樣的親戚多長面子啊。江律師對陌生人就不錯,對自己人肯定更好。」

    肖舟側了點頭,覺得保安話裡有話,「你認識他嗎?」

    保安不好意思地,「不是很熟,我哪來這麼好的運氣。是我剛來這個小區的時候,跟這裡的住戶起了矛盾,是江律師幫我解了圍。」

    肖舟挺意外,他還有這份好心,願意管閒事?

    「我上班第一天,有人寄存了點東西在保安室,晚上的時候有住戶來取,我就給他了,結果過了半小時,那人又找過來,非要說數目不對,是我拿了他東西。這我哪知道呀,東西放那就放那了,我連看都沒看過,可他不依不饒,非要讓我賠,後來我們隊長也來了。哎,我以前年輕的時候不懂事,犯過點錯,留了案底,那個人也不知道從那裡知道的,爭吵中就罵了起來。後來拉扯到外面,堵了車庫的入口。動靜鬧大了,江律師正好回來,問清了事情,就幫我出了頭。讓他們直接打電話報警,又說什麼誣告陷害罪和誹謗罪,追究多少多少年刑期的,他太鎮靜了,氣場強,條理清晰,又專業,跟我們這種撒潑罵街完全不一樣,沒兩下就把那人唬住了,只會磕磕巴巴,聲音都小了。後來打了電話問清楚,是那個住戶的朋友漏掉了,雖然那人也沒道歉,就這樣不了了之,但我這份工作總算保住了,也還我了個清白,我們隊長覺得對我不起,還給我包了五十塊紅包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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