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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Story Ⅺ:復仇(3)

2024-02-06 14:10:19 作者: 悠世
  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她的脈搏、心跳、呼吸都開始變得異常微弱。人類的醫術只能延緩她的死亡,卻無法將她救回。如果想要挽回棋童的生命,只有一個辦法——將其轉化。並不是每一個人類都有資格和能力被轉化為血族的僕人。很多人在被吸血後,受不了強大的力量,發狂數日後便猙獰地死去。

  沒有人能保證棋童在轉化後可以活下來。

  除非,擁有完整的血族聖印。

  昆塔斯守在昏迷的棋童身側,而肯特則跪在一旁,苦苦哀求地說,「在這關鍵的交戰時刻,請您一定不要為這樣的人類分神。」

  肯特又說了什麼,昆塔斯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曾經纏著父親想要一隻人間的小狗作為寵物。父親嚴肅地面斥過他,狗狗的生命只有十幾年,一切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這樣的存在,不夠持久、不夠強大,不僅無法幫助昆塔斯,還會拖累他,只會成為昆塔斯的弱點。對於一個氏族的繼承人來說,變得更加強大、沒有情感、沒有悲憫,才是帶領氏族走向成功的唯一道路。

  他如今突然感到,父親是錯的。

  棋童外表十分羸弱,但她卻擁有著另一種極為強大的天賦。同時,正因為棋童物理上的脆弱,昆塔斯的強大才有意義。就如同正因為他下棋不如棋童,棋童的價值才顯得異常珍貴。每一個存在都是因為周圍的其它存在而顯得獨一無二,那種只想著依靠抹殺來統一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他自小便牴觸著父王與自己哥哥們那野蠻的想法,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落入了與他們一般的境地。

  就好象下著棋,唯一的目的是為了贏棋,卻還總想著要保存面子、依照先人的做法。統一如果是唯一的目的,殺戮並非必需品。

  昆塔斯摸了摸棋童冰冷的額頭,將她栗色的短髮卷在手指間,下定了決心。

  【6】統一

  那一天,該隱終於收到了來自於迪倫家族的信函。

  信中迪倫家族提出了三個統一的條件,其一,歐洲南部的商業、工業和血族統治權依然交由昆塔斯管理;其二,該隱要承諾不傷害迪倫氏族的子民,促進兩個部落的融合;其三,使用聖印保證一個人類的轉換。

  信函的末尾,昆塔斯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鋒凌厲的墨跡裡帶著點點血色。在這個世界裡,名字本身就帶著強大的法力,如果使用了血色的墨跡,那麼便已經是以名譽相諾的一紙合約。該隱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將信函遞給他身側的幕僚們。幕僚們起先是難以相信,隨即這訝異又轉換為了一種解脫與喜悅。他們高興的歡呼了起來。該隱垂首玩著透明的酒杯,面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準備吧,統一。」

  傑埃讓家族與迪倫家族首次安排了會面,進行血族聖印的交接。

  這不僅僅宣告兩大家族長達半年的對峙告一段落,更是血族分裂的千年鬥爭的結束。

  會面的地點,約定在瑞士中部地區。雙方在達成對話共識的當天下午,就各派一個代表共同買下了這個村莊,並在24小時內完成了對當地人類的遷移或轉化的程序。

  二人約見的時刻,正逢午夜。月色正盛,空氣里充滿著舒適的寒意。

  昆塔斯帶著自己的僕從和渾身插滿管子、昏迷的棋童來到了該隱的面前。這位壽命已經超過千年的親王穿著黑色的老式西裝,翹著腿坐在談判桌前,就好象坐在自家花園裡。看到昆塔斯,他微微頷首,示意對方落座。僕人們為他們倒滿了兩杯鮮血,他們沉默著,慢慢地品味著血液的味道。

  周圍的長老們、僕從們分別屏住氣息,誰都不知道在這改變歷史的時刻,該隱和昆塔斯心中分別在思考什麼,而誰也不敢做出多餘的、有可能影響到這重要時刻的動作。

  良久,該隱終於說話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他的語調用詞卻蒼老而穩重。他慢慢地說,「在過去的數百年裡,在每一次氏族吞併的戰役里,我都給出對方一個機會——無血融合。但從未有氏族展現出這樣的意願。我們在各種紛爭中,度過了一年又一年,我們的子民為此而死,我們的種族因此而難以壯大。」他轉頭看向昆塔斯,緩慢而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感謝你的信函,對於你的條件,我因此全盤接受。」

  在這一瞬間,談判桌的四周暗涌著難以抑制的興奮。戰爭就要結束,血族即將統一,千年前、由聖祖該隱帶領的輝煌時刻即將再次開始!

  該隱在停戰融合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昆塔斯揮揮手,肯特便將裝著三塊聖印碎片的小盒子恭敬地端了上來。該隱伸手接了過來,他的長老也快速地將另外四塊聖印碎片遞交過來。該隱將七塊碎片放到一起,它們邊角的地方散發出銀色的光芒,隨即緩慢地融合了起來。在漫長的時光後,代表著血族最高力量的聖印正在慢慢恢復它的原貌。

  在這美好、令人雀躍的時刻,突然,昆塔斯猛地吐了一口血出來。

  隨即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著,從指尖的部分開始碎裂,隨即化成了灰燼。肯特慌張地衝上前去,擋在自己正在慢慢變為灰燼的親王面前,對著該隱高喊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剛剛承諾過不傷害迪倫氏族的子民!」

  該隱身後的人也在這一刻反應過來了,他們站到該隱面前,謹防突然的衝突。

  該隱垂著眉,慢慢地看著漸漸融合的聖印,低沉地說,「我確實承諾,不會傷害你們的任何一位子民。但身為親王,在交出聖印碎片的那一刻,則意味著生命的終結。」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正在消亡的昆塔斯,「因為,一個氏族,只能有一位親王。」

  聖印的融合完成了,該隱將金色的聖印放在胸前,隨即聖印便融進了他的身體裡。

  他將手伸向迪倫家族,「要實現轉換的人類是哪一個,過來吧。」

  肯特咬著牙,回頭看向躺在一旁的小棋童,全身的恨意都集中了起來,他的眼睛泛起了血紅,只想著衝過去,直接把棋童撕成碎片。可這時,昆塔斯虛弱地喝止道,「住手!」

  「親王!」肯特的眼裡帶著血色的淚光,「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無知的人類,您怎會落入如此險境!」

  昆塔斯板著臉,「我要死了,所以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親王!」肯特幾乎哭了出來。

  在這時,昆塔斯的身體有一半都幾乎化為了灰燼,他眼裡泛著紅光,看向該隱,「我不知道交出聖印背後的代價如此,事已至此,你承諾過我的三件事,如果你不實現,我的子民們就算會戰死到最後一片灰燼,也絕不會與你的氏族融合。」

  該隱看著昆塔斯蒼白俊美的臉,他的眼裡飽含著悲憫。

  「我承諾你。我們只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昆塔斯看著該隱,久久沒有說話。終於,他移開了視線,歪坐在桌旁,看著自己的雙腿漸漸地消失在空氣里。他淡淡地吩咐,「把棋童,交給該隱。你們都退下吧。」

  該隱接過了棋童,也遣散了自己的僕人。

  原本的談判桌旁只剩下了該隱、昆塔斯、和昏迷不醒的棋童。

  該隱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金色的光芒從該隱的指間流淌出來,就好象無盡的力量在灌輸入這個女孩的身體。慢慢地,她的頭髮變長了,而她的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在昆塔斯逐漸消失的過程中,她睜開了眼睛,側過了頭去。

  這一刻,昆塔斯終於感到棋童看到了他的樣子,在漫長的對弈時光里,這個脆弱的、卻又始終無法戰勝的人類少女,在他們視線交匯的這一剎那變得格外真實。

  然後,他看到她的眼裡充滿了淚水和無數交織著、難以述明的情緒。懊悔、無奈、悲傷、無助。

  昆塔斯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頭髮,可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化為了灰燼。於是他盡力扯出了一個微笑來,就好像他面對著他在西西里的美少女時一般,他自認為最英俊瀟灑風輕雲淡的笑容問道,「我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在哭泣,她的眼眶深深地陷了進去,就好象昆塔斯的這個微笑讓她失去了生存下去的能力。

  她嘶啞地說,「佐,我叫佐。」

  昆塔斯聽到這個名字後,似乎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佐,是個聽起來好熟悉的名字呢。」

  這就是迪倫家最後一任親王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的全身都化為了灰燼,隨即「撲」地一聲,泛著銀色光芒的灰就如此消散在了寒冷的夜空里。

  在短暫的沉默後,佐猛地站了起來,她身上的管子嘩啦嘩啦地摔到了地上,她的眼裡充滿了血絲,而她的聲音亦是帶著難以控制的怒意,「你騙了我!你沒有告訴我,他將聖印交給你後會死!」

  【7】輪迴

  恢復了生命的佐脫離了該隱為她製造的肉體,飄進了空氣里。

  她看著該隱,渾身上下散發著威脅的氣息。V恰好從時間的縫隙里走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神情如此激動的佐,不由覺得十分陌生。

  他想拉住她,卻被她一手甩開了自己。

  「該隱,雖然我忘記了過去的一切,我卻還有時空旅行的能力。你沒有遵守諾言,我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報復你!」佐的話語堅定,又帶著幾分肅殺。

  「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血族領袖抬起了頭,首次露出了他的獠牙,他指著佐手腕上契約的痕跡,嘲諷道,「說得可真是輕描淡寫。當年你與我立下的是如何的約定?你如今這小小的挫折,和我千年來經歷過無數次痛苦的迭加相比,簡直就好象細小的蟲子一般不值一提。你當年與我立下約定時心裡是怎樣想的?你身為地獄之君麾下最強大、最狠辣的死神,在漫漫的時空里,你欺騙過多少人,你得到過多少人的痛苦——如今你在這裡穿著一身好像天使一樣潔白的裙子,像這樣,露出無辜的樣子就可以得到原諒了嗎?」

  該隱的聲音低沉卻宏亮,指責刺破了空氣,直接落在了佐和V的耳膜上。該隱從未想過要幫助佐做什麼,他對讓他陷入千年痛苦輪迴的佐的恨意從未消失。

  聽到他對自己的形容,佐驚訝地轉過頭去,看向V,「是真的嗎?你是死神,你應該知道……」

  V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她,在死神界沒有這樣一個人。」

  該隱輕蔑地笑道,「你才當死神幾個紀元,當然沒有見過Z。」

  「死神Z!」V重複了一遍,隨即他灰色的眼睛轉向了身旁的佐,「她不可能是死神Z。」

  「為什麼不可能?出色的表現,被派入人間原本是要接受成為神祗的考驗,但卻惹怒了地獄之君,墜入了輪迴的懲罰。在無數次輪迴中的最後一次,她做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為自己換來了一個『機會』。就是現在這個時空旅行的機會。」

  「我與地獄之君有一個賭約。」佐提高了聲音,不願意承認該隱的話,「前面你說的這些,我根本沒有聽過。」

  該隱頓了頓,然後笑了起來,「正如我們之前的約定,我來告訴你們我所知的全部吧,孩子們。地獄之君麾下一共有十三名死神。這些死神曾經都是人類,也都曾經面臨過七日賭約。每個人都因為某個特質被地獄之君看上,再召喚來成為自己的死神,在無盡的時空中穿越,為地獄之君收集著痛苦、背叛、絕望、哀傷、甚至生命——每個人的開始,都是一個聽起來不錯的約定,為了某個生前的願望。可是,當他們被冠以一個字母的代稱後,就會慢慢忘記自己的名字,然後是身為人類的情感,直到最後,他們連開展旅程的原因是什麼都忘記了——」

  該隱站直了身體,看著空中兩名不知所措的死神的面容,「那個時候,他們只會記得,自己要完成什麼樣的任務,自己要繼續怎樣的賭約——我都說了,地獄之君是這背後的規則制定者,你和他進行賭約,就好象與裁判員比賽一樣。」

  「我不是!我的賭約,我的賭約——」佐捂住自己的腦袋,彎下了腰去,拼命地回想著這一路經歷過的事情,郡昇、塞壬、愛爾、阿泣、小雲雀,直到盧克蕾西亞還有伊薩克。她顫抖地反駁道,「我在收集希望,我要證明,人類會為了他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是真的嗎?她不確認。漸漸地,旅程里,她看到人類複雜的情感,以愛為名義的嫉妒,以占有為名義的背叛,以不舍為名義的私心。她無法證明,人類的犧牲背後是全然純潔的奉獻。相反,她也逐漸明了,那些看似負面的背叛之後,隱藏著怎樣的掙扎與愛意。

  該隱降低了聲音。

  他看著手裡的水晶杯,眼神充滿哀傷。

  「說到底,像伊薩這樣的傻瓜……為了別人連命都不要的傻瓜,有幾個呢?」

  佐怔了怔,心想,就連伊莎貝拉的奉獻,也是經過了很多的思緒啊。

  這世間生命所具有的情感,從來都未曾那麼簡單過。而正是因為複雜,地獄之君才會樂此不疲地立下著各種各樣的賭約,收集著這些情感的碎片。

  想到這裡,她感到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起頭,V灰色的眼睛正淡淡地看向她。在死神空洞的眼神里,佐似乎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關切。雖然難以察覺,但卻確實存在。

  他說,「所以,到底是怎樣開始的呢?你和地獄之君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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